我见陆凝也眸光一闪,但即刻又被萧牧野拦在身前挡住“本王看谁敢动手。”
赵庭安也出了声。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忐忑不安:“我同阿遥有婚约在身。”
“傻孩子,谢司遥已经死了。”陆衍怜爱地看着他:“何况父皇定然要给你配个名门贵女,区区商贾出身的女子怎能与你相配。”
他将前几日对陆凝也表现出来的怜爱都加诸到赵庭安身上,甚至更为荣宠。
尤其当着陆凝也的面,更多了几分故意。
若说帝王无情,那他对夏侯珮是真的无情。
陆凝也就算不是研妃生的,可也是他的亲儿子,同样被加以利用。
可是在研妃的事情上,却如民间说书人口中的一样,情深不寿。
这么一个自私多疑到骨子里的人,他身上真的会有这样的深情吗?。
我已经不会信了。
人总不能矛盾至此。
陆衍这个人最爱的是他自己,现在给赵庭安的温情,不过是因为他要站稳这个深情的父亲仁君的角色。
跟情爱与父子情谊没有关系,只是陆衍现在要用君恩独宠的手段,来膨胀赵家,扳倒太子。
他大约觉得我没死是件恐怖的事,所以即便知道兵符在手他未必能撼动西北军,他还是做了。
因为忌惮的是萧牧野会帮我。
一旦没有兵符,他就师出无名。
但是想想真是可笑,无论是萧牧野还是我,但凡有想要以兵权谋私,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陆衍自己小人之心,觉得身边所有人都会背弃他,天天如芒在背,叫人看着都觉得累。
偏偏他是皇帝。
我无视那些正对着我的箭羽,声音落在每个人的耳里:“在陛下心里,皇后想要利用夏侯一族争储,成安王要借兵权....谋逆,那太子呢,陛下如此针对太子,他做过什么?“
天幕已经完全变黑,我的语气里是有几分咄咄逼人的。
没等陆衍说话我又继续道:“还有高家,赵家,孟家,户部工部。”
{“陛下觉得,哪一个臣子是全心全意为您,为这云苍江山?”
四周一片抽气声,大约是觉得我胆大,竟然敢对皇帝说这样的话。
可我还没说完:“为了试探太子衷心,指婚高家,又因忌惮太子会得高家助益,更为了试探臣下衷心,要我干预破坏这桩婚事,陛下有对任何人放过心吗?”
余光里匆匆赶来的高白夷在落马前重重一颠,整个人几乎是摔下来的。
四周围一片倒吸气。
大概是震惊我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又震惊于陆衍会做出这样的事。
高白夷步步逼近,从他手中被我塞进纸笺那一瞬间的怀疑,到现在,他不可能再替陆衍辩驳。
任他再是一个忠贞不二的臣子,也该发现,他辅佐的君主不值得。
“你们还任由她胡说八道!”陆衍怒吼:“给朕将她的嘴闭上!杀了她!”
可那些在火光中的弓箭却有些摇晃起来。
我想到了——以陆凝也的性格,他即便马失前蹄,也断不可能让人控制他太久。
从后宫到前朝,他不可能没有应对计策。
这些弓箭手中,当真是陆衍的人吗?
“你们反了,反了吗!”陆衍更为暴躁狠厉:“朕的命令都不听了,究竟想干什么?!”
“不如本王也替陛下回忆一下当年,”在寂静无声中,萧牧野往前了一步:“回忆回忆五年前,本王那场本该赢却被突然出现的埋伏打的猝不及防的仗,当初随本王赶往战场的两千精锐,是经过绝对加密的,除非自己人,否则绝无可能泄露行踪。”
夜色下陆衍的脸色看不清,但是想来定然不会多好看。
他连声调都变了:“你这个问题意义何为?你兵败后朕不计前嫌启用你,同样交付西北三十万兵权,你已经该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
萧牧野咀嚼着这四个字,似乎玩味,更多的是嘲讽。
即便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依旧懂他这嘲讽中的意味。
不是对陆衍,是对他自己。
他跟陆凝也再怎么争斗,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云苍九死一生的信念。
但是美好被残忍撕开,他连卖命都变成了可笑。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没有多少人的信念不会因此坍塌。
“如果本王没有查到当初陛下发出去的信就好了,那封置我于死地的信,是来自我想护着的云苍京都的皇帝,我的君主。”
夜风咧咧,犹如鬼魅般纠缠着在场的每个人。
萧牧野的话又如同一颗火星子,掉入进间隙,让人觉得一不小心就可以燎原。
气氛降到冰点。
全场唯一怡然自得的人似乎是陆凝也,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子,笨拙缓慢地洒在伤口上。
我看了几眼,没忍住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药瓶。Χiυmъ.cοΜ
弓箭齐刷刷地挪了位置,依旧指向我。
陆凝也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近了一点距离,阴鸷的环视了一圈,他说:“放下。”
“.......”
只是安静了一个当口,弓箭簌簌垂落。
“反了,都反了!陆凝也,你竟敢欺骗朕,假装被擒!”
“将计就计而已,不然怎么能看见这么增长见识的场景。”
陆凝呢语气淡淡,将药瓶抛给我。
他是最冷静的一个,身上的血窟窿也丝毫不能让他在意。
陆衍被气的不轻。
他估计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反水至此,萧牧野和陆凝也在没有了保障的情况下,还敢跟他翻脸。
“你想怎么样,在这里弑君?高白夷,你们高家忠烈,也要造反吗?”
高白夷死死握着拳,衣袖微微颤抖,不知心底在做什么样的挣扎。
一句话也未说。
“你当真想要谋害父、陛下?!”赵庭安挡在陆衍面前,冲陆凝也怒喊:“你不要命了!”
“来人!谁拿下太子和成安王,朕将他奉为国公!”
萧牧野的目光掠过我与陆凝也,很沉,透着一股淡淡的压抑。
其实他可以不跟陆衍撕破脸。
但这个时候,我否认也没有意义,他撕破脸的原因大抵是因为我。
可我跟他,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是一个阵营了。
现在的士兵不为所动,更多的人垂着头,大概都是因为乍然听闻真相,不敢将陆衍这个人作他想。
皇帝跟成安王的败仗若是真有关系,那今天的局面就不是简单的朝堂内斗。
今天的萧牧野,难保不会变成明日的自己。
连魏棠徽也没再说话,矗立在那里,沉沉地叹了几口气。
赵庭安又喊:“你们都不听陛下的调令,你们都要反吗!”
“阿遥,你也糊涂了,你跟逆党站在一队,听信谗言!”
我只垂着眸,替陆凝也将包扎的伤口系紧。
重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夜幕里又多了一群快马奔驰而来,穿过赵庭安的声音,破风逼近!
“陛下,臣来护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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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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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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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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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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