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出一种酸涩的涨意,不痛,但是很难过。
陆凝也是不会跟人表达难过这样的情绪的,他永远冷静,强大,掌控全局。
但他现在跟我说不太好,就像把那个强大的外壳剥下来,露出柔软从没见过天日的脆弱。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只手怎么也收不回来了,改为揽住他的背。
形成了一个安慰的拥抱姿势。
陆凝也似乎没想到,他的脊背有一瞬间绷的很紧,又在瞬间放松下来,手环过我的腰抱住我。
如果说我的安慰,那他就是依赖。
谁也没说话,耳边是烟花炸裂又平息,亮起如白昼,又在眨眼间消散。
直到一阵熟悉的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响起。
我仓促地去推陆凝也的肩:“殿下,有人来了。”
陆凝也恍若未闻。
直到侍卫队几乎从他背后擦过。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侍卫长,这儿有——唔唔唔!”
随即他便被人捂住了嘴,恍如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拖走了。
我:“……?”
所以刚刚其实根本没必要躲,就连侍卫队的人都是陆凝也的??
那他把我困在那里那么久,还冠冕堂皇!www.xiumb.com
仔细想起来,后面一路过来没有遇到阻碍,我本来以为是陆凝也机警,全都躲过去了。
原来根本不是这样。
但这个时候又不宜算账,我只好微微叹气:“殿下还要抱多久?”
我以为这句陆凝也也会当没听见。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这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养成了很独的性格。
或许是习惯居于上位,跟身边人相处的时候,骨子里的任性会具象到言行。
比如很多时候装听不见人说话。
“再拍一拍。”他的声音闷在我肩头的衣服里,又闷又低落。
那种酸涩的感觉又涌上来。
这次我收回手,转而从他的腰部穿过,抱住了,形成一个更为依偎的姿势,轻轻拍他。
我不追问他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难以消化的事情,才会连他都承受不住变得脆弱。
逼问他就只会令他更加不好受。
又过了一会,他突然说:“她说她想见见赵庭安。”
‘她’只可能是夏侯珮。
我咯噔了一下,都不用陆凝也接着往下说,这么久以来发生的种种关联,赵家的古怪,全都在这句话里了。
我甚至完全忘了反应。
“赵高说,现在时机不对,不要轻举妄动。”
陆凝也一句一句的复述刚才他看到内容。
“她不甘心,问为什么不能叫赵庭安入士,他若是进了朝堂,她们夏侯家可以保他无虞。”
夏侯珮拉赵高衣服的时候,应当就是在说这句话。
我愣愣地问:“然后呢?”
“赵高说赵庭安体弱,过早的让他暴露于人前,就多一分危险,跟她说,需要尽快摆平宫里的事才行。”
摆平什么?
怎么摆平?
我显然是没有答案的。
陆凝也短短几句话,已经超脱了我所有的认知。
我以为就算赵家有猫腻,那也应该、也应该跟中宫没有关系!
如果赵庭安才是夏侯珮的儿子,那陆凝也是什么??
这件事根本不是小事。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我难以置信:“这不是小事,还是说皇后娘娘被赵家诓骗了?”
人尽皆知,赵高辅佐的人是萧牧野。
这会不会是萧牧野的手段,不能在正面赢过陆凝也,就从夏侯珮的弱点出发,攻击皇室血脉?
陆凝也摇了摇头:“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突然放开了我。
那么高大的人,竟然在墙根的石阶上席地而坐。
他捡了一根树枝,折断了一小节,摆放在面前。
“一年前,亦芷和亲那件事之后,她对我的态度一改从前,不,应该说她的精神从某一刻开始萎靡,如同你第一次进宫见到她那次一样,需要靠药压制。”
我想起来了,夏侯珮那时候见我,也是一副找我讨债的样子。
问我为什么还活着,而亦芷却和亲大周。
对陆凝也的态度也不好,起码不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样。
她虽然不是个经常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的娘亲,但对陆凝也兄妹,也是慈爱珍视。
而那次,她明显对陆凝也有怨怪。
我和陆凝也都以为,是因为亦芷和亲的事情,她心里过不去。
但照现在的说法,她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亦芷。
……而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陆凝也不是她的孩子?
谁告诉她的?
赵家的棋盘里,一开始就将皇后算了进去吗?
“难怪这一年来,我常常觉得她在恨我。”陆凝也扯着唇角,脸上却毫无笑意。
“可是……你的生母又会是谁呢?这不是小事,若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她当年养错了人,那就说明,这件事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布置下了。”
陆凝也不是皇后的亲生子,这件事过于震撼。
震撼到我如何去想,都不能逻辑自洽的地步。
就算是真的,为什么等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年,赵家才想着一步步将谜底揭开?
赵高说的尽快将宫里的事摆平,指的又是什么事?
是将陆凝也拉下位吗,还是更多的目的是陆衍?
如果陆凝也不是中宫所生,会不会他甚至不是陆衍所生?
那他到底是在替谁活着?
太可怕了。
我曾经听过不少,说宫廷有密辛,藏在每一任皇帝的后宫中。
妖魔鬼怪和魑魅魍魉,都不及人心来得可怕。
连我一个外人都觉得难以接受,难怪陆凝也会这样。
我在他身旁蹲下来,用了很大的努力,将震惊抛开,用理智去思考。
“所以当初,赵家说赵庭安出生就带病,要送去寺庙治养,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掩盖赵庭安的身份而已。”
还故意对外,将他的年岁往小了说。
反正他从来没有在京都露过面,没有人见过,等他快及冠从外头接回来,年岁几何也无人看得出。
在身份上瞒天过海,接下来的每一步,就都是为了他的将来绸缪。
就连生病,最后也可以解释为保护皇嗣,不得已为之。
又或者,赵家根本没有想要通过陆衍,给赵庭安找回真正的身份。
不然他们何必要从皇后下手?
直接将赵庭安的身份捅出来,滴血认亲归还皇嗣,借夏侯家的势扶赵庭安上位就是了。
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将所有人都瞒着,等着那个时机,那个时机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却听见陆凝也又说话:
“你觉得沈家父母的死,跟这件事有多大关系?”
呦呦鹿鸣:
猜到答案的,奖励一朵小红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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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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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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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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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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