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我有些走神。
每次见完陆凝也或者萧牧野,都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这两个人似乎总是欲言又止,话里有话,藏的是什么情绪全靠人猜。
撇去一些复杂的思绪,我撑着头:“周拓,去趟魏府吧。”
魏棠徽近来一直在大理寺忙活。
不过幸好京都近来没有大案,他压力倒也不大。
我没拿捏好陆凝也的意思,不太确定魏棠徽究竟是陆衍的人,还是陆凝也的。
但不管他是谁的人,我要利用这个‘人质’赢得陆衍的信任,都只能通过魏棠徽。
从魏府出来,外头已经日头西斜。
“要入夏了。”我站在门庭下,魏府的瓦檐将我罩住。
他家门庭建的高,我微微能望见大街上的几片黑色屋檐。
“一年很快就过完。”周拓站在我身边说:“你考虑过一个后果吗?”
我抬步下阶,坐上马车才来得及回问:“什么?”
“利用这个孩子,往后结果无论如何,你与萧牧野都会有一条隔阂,任什么都修补不了。”
我如同听了一句笑话:“要修补什么?”
周拓不会以为我和萧牧野有未来吧?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可能我脸上的笑太讽刺,没有继续说话。
“不可能的。”我收起笑容。
沈家的死不论跟萧牧野有没有关系,我跟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不死不休。
那只草编的小金鱼长得再像当初那条,也不可能是原来那条。
周拓沉默了,铁汉柔情地道:“选你自己想选的吧。”
我噗嗤一声笑了。
但是随即想起陆凝也,想起亦芷,我又笑不出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认定要做的事,不计代价耗在这里,也不确定有一天会不会因为目的不同而反目成仇。
但就像周拓说的,选我自己想选的。
到了这一步,只能跟着心走。
“你怎么跟魏棠徽说的。”周拓转移话题。
说到底我在大理寺领的是个闲职,虽然挂了魏棠徽徒弟这个名号,但一段时间以来并没有接触到实际。
我从亦芷的回门宴上返回,首先来的是魏府,两杯茶下肚,也只说了一句话。
“老师,我想替陛下做事。”
魏棠徽当时正在饮茶,他是南边人,喜好滚烫烧灼的茶水。
一口半杯,竟然喝得面不改色。
等咽下去,又老油条般冲我笑笑:“说的什么话,咱们不都是在为陛下办事。”
我知道他向来八面玲珑,不然陆衍不会如此信任。
话总是说的半真半假,你当真了就是真的,你要当成假的就只能打岔。
我开口打岔:“虽然司遥刚回京都不久,但是老师应该也看见了,我的能力若是要做某些事,并不难。”
魏棠徽放下茶盏。
杯底在桌上轻轻叩了一声。
他连连点头:“你是什么水平我当然心里有数,话我听明白了,嫌老师给你的表现机会少了?”
我继续打岔:“毕竟皇城之下风起云涌,大家都在谋将来,钱哪有权来的香。”
将话说的天真直白,魏棠徽就会觉得我心思直率。
那么即便我使一些小聪明,他也会理解为我一个小姑娘好掌控。
“闺女啊,你年纪轻轻,学那些臭男人干什么?姑娘家混个酒足饭饱平安无忧就够了。”
魏棠徽这人不像一贯的当权者那样,一板一眼,不苟言笑。
话虽然说的粗糙,但理是这个理。
我接过侍女手中的热水,替他添上茶:“已经晚了老师。”
他敏锐地捕捉了我的阴晦“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你胆子别太大了!”他压低声音训斥我:“不开玩笑,你以为沾上皇亲国戚,是闹着玩的?”
虽然萧牧野不是皇亲国戚,但他的分量显然更重一些。
关乎云苍未来的走势。
我重新坐下来,用杯盖拨开水面的茶叶。
“老师,十几年前您与带着夫人幼女去开平,途中将四姑娘弄丢,想过找回来吗?”
我一语惊人,魏棠徽面色猛变:“你说什么?!”
魏家丢过一个女儿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但因为十几年过去,人始终没有找回来,为了不触及伤心事,也就没人在魏家夫妇面前提过。
我也是在那次宫里,陆凝也有意无意将局势推到魏棠徽收我为徒之后,着手查他才知道。
当官的容易得罪人,何况是魏棠徽这种位置上的。
明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树敌无数。
魏四姑娘的失踪本就是蓄意为之。
但是当初,方圆百里搜查无果之后,都以为小姑娘是被害了。
这些年虽然没有刻意提起,但也是魏棠徽的一桩心病。
偏偏周拓有人脉,查到当初的魏四姑娘并没有死。
我在陆凝也面前没有追问如何接近陆衍赢得信任,是因为心中本就有了计较。
魏棠徽若承我的情,他就一定会帮我。
无关乎他是陆衍的人,还是陆凝也的人。
他果然情急,追问魏四姑娘的事情。
“四姑娘后脖有一块胎记,乌青色。”我也不隐瞒:“但她当初确实受了伤,跛了脚,被猎户所救,现如今已经嫁人,老师若是想相认,我叫人带老师过去。”
魏棠徽靠回椅背上,由激动到冷静,他凝视着我。
“你当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么?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没法回答他。
因此离开魏府的时候算不上多愉快。
周拓说:“他真的会帮你?”
“会。”我笃定地道:“这些正派最讲究情谊。”
不然他不会在听见魏四姑娘还活着的时候,眼底涌上泪花。
我没料错。
那天之后,大理寺召我当值的次数多了不少。
大小案子魏棠徽总将我派出去。
做案录,去现场,什么脏活累活都不落下我。
我没喊过苦累,见过的凶杀案,见过死状各异的凶手,也做过许多奇异的案件分析。
每每从大理寺出来,都天光微熹。xǐυmь.℃òm
熬了一个月,大理寺上下一应亲切地称我小师妹。
陆衍倒是见不着,不过魏棠徽有很多折子是我代笔写的,需要呈到御前。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得倒是快。
这一个月,我既未见过陆凝也,也没碰见过萧牧野。
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太子殿下的气性貌似颇大。
直到每天,我想起那个孩子。
于是派了周拓去探问。
周拓一来一回也就半个时辰,一点润色都没有将陆凝也的原话带回:
“太子说没有你这样想起来问一句,想不起来抛之脑后的协作对象。”
我:“......”
懂了,这是摆架子。
还没想好要怎么回,风吟捧着个新鲜的请帖匆匆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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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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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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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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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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