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对了。
一直旁观没有出声的赵庭安,此刻发出一声小声的哇,以表惊讶。
几道目光同时落在我的身上。
孟冬宁是恐惧和难以置信,亦芷是拧眉打量。
陆凝也的读不懂,我一向不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萧牧野就要直接的多,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双手握住我的肩头:“你说什么?”
说出江德明的名字算不得暴露,我猜他是没有想到这件事跟陆衍有关系。
九武至尊,只手遮天的皇帝,为什么要对一个已经辞官的老人一家痛下杀手?
“不如问侧王妃?”我拂开萧牧野的手,肩头的伤口被他触碰的剧痛。
忍着疼痛,我坦然地看向他:“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算这背后的人是陛下,他也没想要开罪王爷,不然怎么会处处掣肘?”
但同时,我的心底充斥的亦是悲呛,是恍然。
难怪父亲一定会死。
要他死的人不是土匪,不是陈遂,是皇帝。
是皇权在上,无人能撼动的皇帝。
我突然想起,在那段如同鬼魅一般的日子里,萧牧野最后一次见夏侯珮的情景。
她当初说过什么来着?
——会有报应的是你!阿妙和沈家,都是你的报应!
——你不是自诩聪明,亲信极多,我瞧你也被人瞒了挺多。
——不如你派一队人,去西郊的山头查探一番?
——本宫的女儿不能被善待,那就所有人都来陪葬吧!
那些被遗忘和忽略的东西,这一刻在心口清晰,连同当时另外不解的歇斯底里。
是在那个时候,夏侯珮其实就已经发现了,陆衍要对沈家不利吗?
父亲母亲出事是因为陆衍,那那封信到底、到底是真还是假!
大约不光是我想起了那一刻,萧牧野的脸色很快也灰败下去。
“怎么,想起什么了?”陆凝也瞥了我一眼,上前一步,将我拨到他身后。
动作漫不经心,可是于我来说,避开萧牧野那张脸却感到一阵轻松。
“本王....在你还在茨洲时,见过一次皇后,她当初说过一些匪夷所思的话。”
那些话除了他,就只有我清楚。
“母后?”亦芷急声开口:“母后恨你还来不及,她会对你说什么?”
亦芷的悲剧是萧牧野一手造成的,夏侯珮对他的恨,与我只会不相上下。
而我一直以为,曾经她那些咆哮和质问,都源于一个母亲的绝望。
“本王以为,她是恨极了本王,因为太绝望,所以才将话说的狠,才危言耸听。”萧牧野喃喃低语。
亦芷抓过他的衣领,恨声质问:“母后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妙妙和沈家都是本王的报应。”萧牧野艰难地开口:“她说要让所有人来给你陪葬。”
真可笑,说这些话的时候,萧牧野的眼中居然在昏暗的光线里,闪过一丝潮湿。
他明明不爱我,偏偏每一次提起,都是情深意切的模样。
“荒唐!母后一生恭淑温良,她不可能对谁下狠手。”亦芷提到母亲双眼猩红。
当初在京都,孤立无援的时候,身边只有夏侯珮陪着她。
即便是亲生父亲,陆衍却能狠心叫她和亲大周,为此不惜用夏侯家来威胁。
对于亦芷来说,当然心冷。
而她的柔软,只能留给母亲。
萧牧野突然露出狠厉:“皇后若是什么都没做最好,她若是牵涉沈家的事,本王定然不会手软!”wWW.ΧìǔΜЬ.CǒΜ
“照你所说,母后当初知道沈家必定出事,并非故意刺激你,而你往下查,也证实了这件事,那你为何会认定,沈家是死于劫持?”
陆凝也好似是在场唯一清醒的人,即便事关他的亲生母亲,也能做到冷静发问。
萧牧野喃喃,嘴唇相碰,却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替他说:“因为他不关心。”
因为父母亲于他来说,只是对便宜的岳丈岳母,死了就死了,无须深究到底怎么死的。
伤心一会儿,装的追悔莫及流几滴眼泪,就当是表了孝心。
“不是!”
萧牧野倏而激动地否认:“本王只是——只是——”
借口和理由总是很多,但是所有都来源于不信任和不在乎。
我别开脸,懒得看萧牧野这副嘴脸。
可在这一瞬间,却看见一直在旁边的赵庭安,嘴角挂着一抹笑。
——比看热闹的玩味要耐人寻味的多,又不像他平常那种没心没肺。
只是转瞬即逝,他朝我看过来时,大眼睛里带上了无辜。
“是什么本宫不想听,”陆凝也冷哼:“成安王能自己骗过自己就行。”
萧牧野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复而道:“如果是皇帝,他要对沈家下手的理由是什么?”
“沈老对云苍鞠躬尽瘁了几十年,临了了,因为将女儿嫁给你,被迫牵扯上了站队和立场,只要牵扯上这些,那就都有可能。”
我觉得陆凝也说的对,又觉得不对。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陆衍不希望父亲站队,变成夺嫡的一方,跟他对立,这会惹恼他很正常。
可是他没必要费尽功夫,隐瞒父亲和我遇害的事。
怕得罪萧牧野么?
他需要害怕谁?
“别查下去了,”孟冬宁缩在地上,可怖地叫喊:“胳膊拧不过大腿,陛下不会放过我们的!”
她是真的害怕。
原本以为皇帝是有意放权给她,站在她这边,要沈家死。
所以她如同拿到了一道免死金牌,对我下手毫不手软。
可是现在看来,皇帝大有用完就丢的意思,要她死在这个地洞里。
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什么?
但是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本就难猜,朝令夕改又有什么奇怪。
“王爷,我会不会,会不会跟孩子死在这里?”
亦芷冷嗤:“现在怕死?当初自诩聪明,做了那么多伤害阿妙的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到有这一天?你说孟家,会不会是下一个沈家?”
亦芷不是在危言耸听。
但我觉得不会,江德明这个人八面玲珑,他为什么会在孟冬宁那儿露面,这也是个迷。
虽然我很萧牧野和孟冬宁,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刀切,直接下结论的时候。
“本王,”萧牧野眼神坚定:“定然要还沈家一个真相,无论背后的人是谁。”
我知道,他本就对皇帝有怨气,跟陆凝也斗也是因为五年前兵败,陆衍不念情面的贬斥。
他当然不会与皇帝和解。
‘砰’!
大概是我们在此磋磨的太久,背后的人不耐,石洞中,传来一阵剧烈的轰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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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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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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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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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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