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那日在楹花楼前,人群中惊鸿一瞥的脸突然就出现在脑海中。
我甚至忘记自己被萧牧野抓住了肩,与他离的很近。
曾经熟悉彻骨的气息微微靠近,连同那日鬼魅一般的脸,让我恍如陷入诡异的漩涡。
萧牧野说,有人见过她。
“谁?”我紧了紧发涩的喉咙:“你说见过谁?”
“一身玄色衣裙,肩膀处绣着一朵红色牡丹,眼下痣,”萧牧野抬起一只手,指腹刮过我眼睑下那块浅色的淡红,下滑,停在颊边。
他说:“浅梨涡。”
我浑身战栗——不是因为他的动作。
而是他的描述,与那日我见过的人,一模一样的装扮。
“在哪里?”我尽量维持平静,与萧牧野对视:“你断定那人是失踪半年的王妃?”
“本王不知道,那不是本王所见。”
紧接着,他更是平地一声雷:“五个月前,淮山寺外,三个月城北秀水街,十日前楹花楼外。”
他说的不是别的,是那个酷似沈妙缇的女人在京都各处出现的时间地点。
所以那个女人不是第一次出现。
她甚至早在五个月前就已经在京都留下过痕迹,却连萧牧野也抓不住她?
“这该是王爷的秘密,你为何说给我听?”我的手拢在袖中,抑制着淡淡的颤意。
他突然抬起手,展开大掌盖住我的下半张脸。
复杂的目光中泄露了一丝眷恋:“真的很像....”
所以他还是怀疑,我就是那个黑衣女人,或者我就是沈妙缇。
淮山寺是去往沈家祖坟的必经之路,爹娘墓碑前的那个头饰还在我的袖袋中。
令我恍惚。
我心思绕了几绕,我冷静下来:“所以那夜孙家命案发生时,王氏指认沈妙缇,你也信了。”
不算是质问。
在王府变成游魂的那一个多月,我有过很多次想问萧牧野。
平心静气地问他。
发生的种种,他信过我,信过沈妙缇一次没有?
到最后他在主院中后悔成那样,可谓肝肠寸断,是因为知道我再也回不来的忏悔。
还是因为相信?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怔忪了一瞬,却没说话。
复而像是被激怒,口气很差地道:“本王何须同你解释?”
心口酸涩难忍,还是我天真,他怎么会信沈妙缇。
当夜他去的那么快,就说明他同样觉得孙家命案是沈妙缇为了报复而做。
我对他已经谈不上失望,只是胸口郁气难忍。
“那王爷就是笃定王妃没死?”
“不。”
萧牧野这一次很短促地否认。
他在我的眼睑下点了点,不知是在劝服他自己,还是真的消除了怀疑:“本王是来确认另一件事的。”
我还未来的及冷笑,他突然话锋一转:“你若是有人想要借王妃的名头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动作,本王也绝不轻饶!”
“王爷什么意思?”
“阿宁同本王说过,你在回京都当日曾对她言语为难,本王想过,你的敌意从何而来。”
原来孟冬宁已经告过状了。
我早该猜到,她擅长借面前这个男人的宠爱扫清一切障碍。
我轻声一笑:“那你说说,我是为什么?”
萧牧野被我笑的更为恼怒,攥着我肩膀的那只手抓的我很疼。
“你一个被弃养在乡野,十几年无人问津的商女,却能在重回京都短短半月内,凭借一个布庄掀起一番风云。”
我面色不变,示意他往下说。
“可你有个查不到身份的护卫,你想推迟与赵庭安完婚,还有孙氏命案那夜,太子及时到场将你摘除,这些你不想解释么?”
不用问我也知道萧牧野的话是什么意思。
与从前一样,他觉得我与陆凝也有关联。
我此刻的笑容定然不大好看:“王爷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你不想嫁给赵庭安,是因为背后有比赵家更大的靠山。”
他这副明明将话说的很难听,却好似还留着一丝情面的样子真令我恶心。
我从枝丫往外看,不远处的赵庭安正好奇地探头张望过来。
不过绿叶掩映,他看不见我和萧牧野的上半身。
表情似乎有些不安。
而谢司媛站在他面前,絮叨地说着什么。
隔的远,听不清。
我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脚尖:“王爷可以直说,侧王妃是觉得我攀上了东宫的高枝,所以迫不及待给她下马威。”
“阿宁根本不会这么说话!”他厉声打断我。
对孟冬宁的维护可谓令人羡慕。
“那她是怎么说的,说事情蹊跷,她明明受了死亡胁迫,王氏指认的也是我,可太子轻易将我摘干净了?”
“说赵家召回我就是为了成亲,赵老爷子属意我,反对赵高站队王爷你,其中关联定然与太子有关?”
我猜都能猜到孟冬宁是怎么吹这枕边风的。
萧牧野显然没想到:“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见多了孟冬宁的嘴脸,也深知萧牧野的为人。
我无所谓地笑笑:“那王爷不该现在问我,方才太子在,应当一起问。”
嘲讽的语气很容易将萧牧野激怒,他果然变了脸色,张口就要反驳我。
但我的语速更快:“但你有什么资格?”
“我借了谁的势,要做什么,跟谁联手,这些仿佛都跟王爷你无关吧?”
我从未这样咄咄逼人地跟萧牧野说过话。
也知道他如今还在高位,我手中没有彻底击垮他筹码。
但是心中的一口恶气不出不快。
死过一次了,我怕什么呢?
“你冥顽不灵!”萧牧野突然怒道:“太子因着陆亦芷的事,不择手段想要报复,你以为你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居然敢提亦芷。
他怎么敢的!
我刚想拔出袖中的短刃,余光一晃。
此时一抬步辇缓缓在不远处停下。ωωω.χΙυΜЬ.Cǒm
下来的人居然是孟冬宁。
萧牧野沉浸在怒气中,并未发觉有人靠近。
他这副样子真好笑。
替孟冬宁打抱不平,见不得我投靠陆凝也,气成这样双目猩红的样子。
不知道孟冬宁亲眼看见,心里怎么想?
她当初耍心眼让萧牧野对我误会加深,将我的父母亲置之不理时,想过有一日,她也被这样对待么?
——我猜她没想过。
想到这,我柔柔一笑,朝萧牧野靠近了一步。
仰头看他时,我端出一个沈妙缇惯会的抿唇笑,带着一丝狡黠,几乎与他呼吸交融。
“那若是跟着王爷,能得到什么?”
萧牧野明显呼吸一滞。
孟冬宁嫉恨的怒吼传来:“谢司遥!你不要脸!!”
“王爷考虑一下,”我从他身前退开,声音恰到好处让孟冬宁听见:“若是我一心侍奉王爷,您能给司遥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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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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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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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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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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