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因为他不关心我已经很久了。
小金鱼死的时候,正赶上孟家回京都。
虽然他还是每夜都回王府过夜,可是回来的时间明显比平常要晚许多。
但一开始,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过孟冬宁,因此我以为他只是政事繁忙而已。
他已经这么忙了,我自然不会拿小事打扰他。
因此小金鱼死了,我虽然很伤心,却也从没有在他面前透露过一句。
恰逢那阵子是怀孕初期,我尚未察觉到,总是疲累。
所以他回府时,我往往已经睡了。
我们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再好好说话时,是他告诉我,他要娶孟冬宁。
“本王或许没同你说过,冬宁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四年前若不是兵败失势,我们早已成婚,而今孟家返回京都,她愿意退居侧室。”
那一刻,所有的晚归都找到理由。
原来不是政务繁忙,他是去陪孟冬宁了。m.xiumb.com
郎情妾意,我这个一开始就是冲喜,后来是替身的正妻,自然就被抛诸脑后。
他的脸在日光下透露出一股难言的紧绷。
好像与我说这番话,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可我还是恍惚。
他只字不提我与他的感情,只说与孟冬宁青梅竹马。
就好像我的四年,只是我心甘情愿的一场付出,孟冬宁回来,独角戏也便落幕。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只是我以为自己特殊,以为自己会是萧牧野的独一无二。
所以心痛来的又急又快。
不甘心同样剥夺了我的理智,所以我的话也不好听:“所以呢?我呕心沥血将你救回,王府回春,你就要换别的人进来?”
我从未这样说过话。
只是那阵子,身体不适,小金鱼死了,骤缝他说爱的是孟冬宁,我是崩溃的。
所以口不择言,说的话不好听。
他于是认定我对孟冬宁有意见,紧绷的神情不见了,换上淡淡的厌弃:“你这样想?冬宁根本不想同你争什么!”
真可笑。
我脸色苍白他不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只是质问一句,人名都没带,他就觉得我针对孟冬宁。
爱和不爱,高下立现。
但我那时候还妄图让萧牧野心软:“我不同意你娶,王爷,这不公平。”
“公平?”他冷笑起来:“妻为夫纲,何来公平?你再如何也只是王妃,本王同你商议,是尊重你,而不是采纳你的意见。”
他在告诉我,即便我是正妃,也不过是附庸他的后宅妇人,我不能反对。
我反对就是在触碰他的逆鳞。
我便也生起气来:“可我嫁进来的时候,她在哪?!当初若不是我,你能活吗?!”
付出本是我心甘情愿,但是那一刻,我却也以此算账。
“原来你一直记着这个?”萧牧野的脸色变得沉郁:“所以你觉得,本王欠了你的,对你纵容一些,本王便是钟情你了?”
我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说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谈‘情’这个字,却又是这样绝情的一副面孔。
陪在他身边的四年,恩爱有加这样的表象,原来不过是我觉得。
他的反问,恰恰是在说明,这些都是我自作多情!
那一刻,我胸口涌上一股酸涩和反胃。
我以为我是被气的,双手撑住桌沿,忍过去那阵眩晕。
萧牧野以为我是装的:“别露出这副模样,显得本王在欺负你。”
难道你不是吗!
可我的反胃愈发严重,根本张不开口来说话。
萧牧野若是关心我,就会发现我鬓角不断地冒出冷汗。
“你自己想清楚,冬宁过门的事已定,本王让下人去布置。”
他根本没发现我的异常,警告落下后,转身出了去。
我一个人天旋地转地,在屋里呆了很久。
久到反胃和眩晕都被压了下去,外面的天也暗了下来。
在漆黑空荡的屋里坐了很久。
玉珠端着晚膳进来时,掌了灯,看见我,尖叫了一声:“姑娘!”
她一直叫我姑娘,是我从沈府带来的陪嫁丫头。
即便过了四年,世人都唤我王妃,她也没习惯这个称谓。
那一刻我可笑地想,如果我还是沈妙缇,还是沈家那个大姑娘,而不是成安王妃就好了。
玉珠拿着帕子,替我擦拭脸上的泪痕。
我不爱哭,但那天,在黑暗里,我将进王府后四年间的眼泪都流光了。
“王爷怎么这样啊,公主说的没错,当初您不该孤注一掷嫁进来的!”
我难以反驳这句话。
要嫁的是我,自然欢喜和痛苦也都该我自己受着。
但是真的,真的太难过了。
萧牧野冷漠的眼神,苛刻的质问,他维护孟冬宁的举动,每一样,都可以刺伤我。
“玉珠,替我找孙蘅过来,我有些不舒服。”
即便萧牧野要娶妾室,但是大礼未成,这事便还有挽留的余地。
身体是我自己的,我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可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怀孕。
孙蘅说我是喜脉的时候,我茫然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玉珠显然比我更激动。
“喝了三年半的药,终于不算白喝,那么多苦药——”
玉珠说着,眼泪啪啪往下掉。
是,只有她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喝药,偶尔还需要针灸。
我养着自己的身子,只是想给萧牧野生个孩子。
我慢慢地摸上小腹,不敢相信里面有个小生命:“是真的?”
孙蘅坚定地点头:“确实是,王妃的月信,这个月是不是没来?还总是疲惫嗜睡,胃口不佳,反胃呕吐?”
他说的这些我都有。
不过月信的事,因着操心别的太过,我没有仔细留意。
“从脉搏看,小世子已经快二月,正是孕反的时候,王妃今日情绪波动过大,这于胎儿不好,定要好好修养。”
我想起自己流的那些眼泪,顿时有些歉疚。
抚上小腹,我安慰肚子里的孩子:“父亲与娘亲只是争吵几句,你千万不要生气。”
不知道他能否听见,可我知道,自己从这一刻起已经不一样了。
我重新生起希望。
要孙蘅和玉珠替我瞒着怀孕的事,我打算亲口跟萧牧野说。
有了孩子,我希望他重新考虑和孟冬宁的关系。
我那时还抱着如此天真的幻想。
却没想到,从那天起,无论我等的再晚,他也未回过王府。
再回来时,是带着孟冬宁到我面前,那时婚期迫近。
我更无法述之于口。
接下来种种,他成婚,我身死,皆是序幕。
到底是不曾说出口,我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在听完司珏的话以后,他怔忪在原地很久。
而后才哑声问:“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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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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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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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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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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