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不动声色地将奏折上的纸条悄悄扯下,藏于手心,看完奏折后,将奏折放回御案,父皇放心,儿臣定将粮草送到。”
而他离开后,晋元帝的目光落在还回来的奏折上,他拿起奏折,见奏折后面的纸条已经不见,笑意顷刻间消失。
晋元帝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儿子离开的方向,许久叹息一声。
*
出了御书房的谢玄没有第一时间将纸条摊开,而是走到了无人的宫道上,寻了宫灯下,将磨损严重的纸条摊开。
纸条上,本就潇洒不羁的字体在岁月的冲刷下,显得不太清晰,谢玄看了好久,才确定了内容。
顿时,心头大震。
拿着纸条的双手有些不稳,像是被刺激到了,他双眸中都写着不可置信,于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太子兄长竟然回来过?
这纸条是什么时候留的?看着不像是最近,应该有些年头了,他要娶谁?
谢玄脑海里有诸多疑问,但都无人能替他解惑,他望着前方长长的宫道,这无人之地,是他特意绕过来只为躲起看纸条内容,可此刻,也因无人而显得寂寥,甚至令他心头瘆得慌。
他调转脚步,朝着凤仪宫而去,两条腿就像打结似的,走了好几步才缓过神,抬步在宫道跑了起来。
“母后!”冲进凤仪宫,他就大喊。
李皇后正在殿内浇花,端庄华丽的正黄色宫装穿在身,发髻上的珠钗为卸,柔和的光打在脸上,尽显国母之风,此时看见儿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殿内,一愣,“玄儿,多大的人了,做事怎也不见稳重?”
谢玄焦急忙慌地屏退左右宫人,将大殿的门关上,跑到李皇后身边,“母后,是谢欢,他有下落了!”
听闻此言,李皇后浇花的手一抖,水壶里的水浇在了盆栽以外,她的不平静只是一刹那,随即稳住心神,“莫说胡话了,还有,你当称其为皇兄。”
“母后!”谢玄见她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把夺过水壶阻止她浇花,然后将纸条交给她,一边说道,“母后,谢欢根本就是欲擒故纵,他都把他的地址写在上面了,这纸条一看就有些年头,儿臣不知为何父皇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接回来,但谢欢恐怕真的还存活于世,年初的时候平阳侯从金陵归来,打那日起,父皇对儿臣的态度成谜,儿臣不得不深想,他们是不是早就与谢欢取得联系了?”
李皇后摊开纸条细细打量,面色凝重,想到谢欢活着,眼眶也不禁发红,手指颤动,耳边是儿子滔滔不绝的猜想,她听得断断续续。
谢玄说完话,注意到李皇后的难过,他紧皱眉头叹息一声,“母后放心,儿臣不会让他活着回来的。”
这句,李皇后听清了,她垂着头敛了眸中情绪,纸条不小心从手中飘落。
落在了方才不小心洒出的一滩水上。
纸条浸水,上头不清晰的字迹终是一个也瞧不清了。
谢玄忙去捡,“母后这是干什么!”
捡起来也是一团快要散掉的废纸。
“本宫没拿稳,”李皇后的目光落在儿子焦急的脸上,“玄儿,凡事顺天而为,不要过分强求,李家如今看似势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对李家失去了信任。”
“母后想说什么?”谢玄的眉头不展。
李皇后抬手想摸摸他的脸,手还未碰到他的脸颊,谢玄赌气地偏过了头——
“母后想让我不要争吗?”
他忽地冷笑一声,话语是质问却失了质问的语气,更多的是自嘲。
李皇后的手顿在半空,而谢玄质问完便后悔了,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立马回过头,面对着母亲。
此时才发现,母后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没有再碰他。
谢玄低下头,ωωω.χΙυΜЬ.Cǒm
李皇后无奈地开口,“你根本不了解你的皇兄,若他真想回来,你根本阻拦不了,相反,你不阻拦,他也未必会回来。”
一提谢欢,谁人都道他厉害,连母后也如此,谢玄重新抬头时眉眼覆上戾色,“母后的意思,儿臣还不能逆着他了?”
“玄儿,你若动手,非但杀不了他,反而会害了李氏,你如今身为亲王,只要守着本分,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继承大统,即便不能,你也是你皇兄唯一的弟弟,你皇兄绝不会对我们母子不利的,没有必要拿如今拥有的一切,去冒险。”李皇后试图说服儿子。
可谢玄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拱起手,板着脸道:“母后,儿臣明白了,儿臣该出宫了。”
语罢,转身踏出殿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李皇后拧着眉,追了两步,总是不放心,她没有将外面的宫人唤进来。
想到那张年数已久的纸条,李皇后想起那日在养心殿外碰见平阳侯的场景,也许这次,谢欢是真的快要回来了。
若论私心,她也和玄儿一样,不希望谢欢回来。
可她的私心太多,她更不想谢欢死去。
谢欢是否回来,从来是谢欢自己说的算。
那厢,走出凤仪宫的谢玄,在没有宫灯的阴影下站了许久,倏而讽刺地一笑。
母后同他说本分,可他身为大晋的皇子,他的本分不是做一个普通人,而是该继承江山。
这就是他该做的本分事。
父皇后宫唯母后一人,母后常年恪守她的“本分”,故而,才会失去斗志,因为她不需要斗宫妃,她就是皇后。
但父皇的儿子不止他一个,他生来,就是需要冒险拼一把的,母后理解不了,只有舅舅能理解他。
不过舅舅近来不顺心的事太多了,清理一个人物罢了,谢玄亦没打算通知舅舅。
纸条虽没了,可是纸条上的地址,谢玄看了很多遍,早就铭记于心。
当晚,派出一路暗卫,昼夜不停歇地赶往金陵。
*
次日,二月初七。
北境,李家的李成刚造好一间瓦房,收到了弟弟李熙的来信,说今年可以参与乡试了。
李成大喜,将信件压在枕头底下,就被几个官爷喊出去种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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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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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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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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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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