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床榻被一掌拍得稀碎,木屑飞扬。
危急时刻,裴如衍还不忘顺手将她外衣拿上,才冲到门边。
刚才被拴住的门,成了拖住他们的阻碍。
裴如衍抬门栓的手法怪异,沈桑宁来不及好奇,就被他揽入怀中。
与此同时,四壁发出机甲的咯吱声,暗器如丝,从四面八方朝刺客飞去。
唯有门后小角是安全地带。
原来,那门栓竟是机关枢纽,难怪裴如衍关门的时候这么仔细。
他稳重得让人安心,趁着刺客焦头烂额的空隙,又将手上外衣给她披上,才开门带她跑了出去。
等刺客再次追上,死士也闻讯赶来。
“世子,刺客不见了!”死士汗颜。
那刺客面对暗器尚能全身而退,这会儿又从死士眼皮底下跑了,可见武艺高强。
这和睡觉前在房中发现老鼠却抓不住,有什么区别?
沈桑宁握紧了裴如衍的大掌,知道今夜都难眠了。
只听他冷声道:“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死士迅速往四处散开。
沈桑宁也分不清是冷还是害怕,肩膀抖了抖。
裴如衍低头,“去睡觉吧。”
她摇摇头,那床榻都烂了,房间的地上全是银针,只怕是走路都危险。
他思索后道:“我给你拿件衣裳,我们换个屋子。”
等不及沈桑宁阻止,他已经稳步走入房内,只是动作需格外小心。
看得她都有些焦心。
待裴如衍转身折返,视线朝她投来,却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陡然放大——
“小心!”
沈桑宁脊背一凉,嘴鼻被满是老茧的掌心捂住,“唔!”
“放开她!”裴如衍强装镇定,缓步走出。
她却被身后的刺客,带着节节后退,那刀尖就抵在她颈侧。
身后刺客还有心思调侃,“本想等你们熄了灯,好杀些,结果一直在听你们恩爱,我想着就等你们行房事时,杀了你们,好叫裴世子死也不得体面……哪料我都要忍不住了,你们却半天不做正事,裴世子莫不是柳下惠?”
沈桑宁心里还是慌的,她配合地随着刺客的步伐,目光落在裴如衍身上。
见他死死盯着她脖颈处刀刃,他步步跟进,却又没有走太近。
听了刺客的话,只问,“你想要什么?”
“金、银、珠、宝……”刺客顿了顿,“我都不要。”
方才的死士们巡船归来,沈桑宁只觉得颈间一疼。
刺客激动地划伤了她的皮肤,“让他们退下!”
“你别伤她!”裴如衍眸光一沉,“你若再让她受伤,我必让你全家陪葬。”
颤抖的尾声,暴露了他的紧张。
随后,他一字一字决绝道:“全部,退、下。”
眼睛眨也不眨地守着沈桑宁。
不出片刻,她已经被刺客带到舱外,她低声问,“你若想跳船保命,现在就可以,放了我,没人能来得及杀你。”
她只想保命。
身后人却像是听见笑话,“你怎知,我没想带你一起跳下去,拉个垫背的,他们也不敢朝水里放箭。”
一起跳?那也行。
沈桑宁心里镇定不少,只要不是捅刀就行。
她已经学会游泳了,风平浪静的江面,保命不难,何况很快就会有人营救她。
此时,刺客却又变了主意,高声道:“裴世子,你们夫妻恩爱,我不忍杀你妻子,但也不好空手而归。”
“你方才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给吗?
沈桑宁深深地看了裴如衍一眼,不等他做选择,“裴如衍,你别信,他没想让我活——”
“啪”得一声,刺客反手就是一巴掌,“找死不是不?”
又威胁道:“裴世子,你最好快些做决定。”
她被打了。
怒意在裴如衍深邃眼中翻滚,“好,你先放了她。”
刺客反问,“当我傻?你先自断手臂,看看诚意。”
裴如衍看着妻子凌乱的青丝、被扇红的脸、血痕的脖颈……眼见刀刃威胁般地转动,寒光闪过他的眼。
“别动她,我答应你。”他抬手,从陈书手中夺过刀剑。m.χIùmЬ.CǒM
“不要!”沈桑宁大骇。
这傻子,怎么连刺客的话都信啊!
此时,陈书和后方的死士都纷纷喊道:“世子,不可!”
刺客玩味地渍一声,小声在沈桑宁耳旁道:“闻名京城的世家贵子,竟是个痴情种,裴夫人,感不感动?你知道是谁同我说——”
话音戛然而止,刺客顿住,只见裴如衍剑起剑落,竟真要往手臂砍去。
刺客眼中笑意更深。
眼看任务就要完成,夜空却被利器所破,伴随着清脆一声响,箭矢从二楼射出,打落裴如衍手中剑身。
沈桑宁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朝二楼望去。
是裴彻。
他射完一箭,继续抽出一支箭,拉弓,蓄势待发,瞄准了——
瞄准了她!
等下,裴彻是要射刺客,还是射她和刺客?
想到这些日子裴彻的一声声“毒妇”,沈桑宁真有些不确定了。
身后刺客也注意到了,还未发话,对方的箭矢便已“咻”地射出。
沈桑宁只感受到身后一股推力,刺客将她推出去挡箭。
箭矢袭来,带着能刺穿骨骼的威力。
“央央!”
她听得裴如衍唤她。
他的声色难掩慌乱,健步跨近,爆发潜力的速度比箭矢还快。
裴如衍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把她整个人护住。
沈桑宁的眼前是他衣襟,箭矢刺破衣裳,插进血肉的声音传进耳中,她茫然抬头,对上他宽慰的眼神。
他轻轻道,“没事。”
“兄长!”裴彻悲戚的喊声响彻云霄。
沈桑宁才意识到,她拉开些距离,低头看见他右手捂着胸口。
“你放手。”她声音发颤,一边轻轻地挪开他手掌。
手掌之下,是刺穿了右胸的箭头。
裴如衍的手上满是鲜血,正因他伸手挡着,她在他怀中才没被伤及。
此刻,他唇瓣泛白,强撑着没倒下,还安慰她。
沈桑宁的手上都染了他的血,她手指颤抖,“你为什么……”
为什么替她挡?
他的喜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人怎么可以这么傻,轻易为别人付出生命代价呢?
她焦急向陈书道:“快,快去找大夫!”
为了以防万一,船上是有随行大夫的。
陈书急忙进入船舱,沈桑宁却听上方响起裴彻悲戚的声音——
“兄长!这箭有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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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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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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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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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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