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看得出丁大柱对颜敦呈的不满。
想必这两日,颜夫子家女儿连撞丁大柱他娘两次,都没有赔偿,现在他娘彻底死了,两家的梁子也是结下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吭声。
“爹爹,你吃了吗?”
念宝稚嫩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颜敦呈脸上退去的笑意重新浮现。
“没呢,念宝吃了吗?”他弯腰把小女儿抱了起来。
今天一大早,他就拉着里正家的孙子和自己的大儿子一块挖坑把李桃花母女俩给安葬了。
丁大柱想毁尸泄愤,被里正和他联手拦住了。
现在还要说服大家伙走山路,绕道逃荒。
一早上的,可把他给累坏了。
直到现在看到女儿,他才感觉疲惫去了几分。
“我吃过啦,爹爹你吃。”念宝把娘亲做的饼塞到了他嘴里。
颜敦呈喜笑颜开。
“念宝真孝顺。”
眼见话题被他们父女俩给拉远了,丁大柱再次开口:“颜夫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下颜敦呈是真的恼火了。
他好不容易和女儿享受片刻温馨的亲子时光,怎么这人这么没有眼力见。
“里正让大家畅所欲言,我也说了我的想法,最后怎么选不都还是看个人么。”
“我就问你,如果听你的留在山上,官差找来了,你能对大家伙负责吗?”
颜敦呈冷哼一声,把黑锅甩了回去。
这家伙竟然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绑架他。
休想!
丁大柱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灰。
他嗫嚅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wWW.ΧìǔΜЬ.CǒΜ
他还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你既然不能负责,为什么要求我对大家负责?”颜敦呈乘胜追击,继续追问。
“颜夫子也不必这么咄咄逼人吧……”丁大柱的二叔站出来帮自家侄子说话。
“他追问我就是合情合理,我追问他就成我咄咄逼人了?你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同挤兑我,怎么就成我逼你们了?”颜敦呈快速打断了他的话。
念宝看着父亲舌战群儒,忍不住挥动着小手给他鼓掌。
“爹爹真棒,爹爹厉害!”
一句话让颜敦呈从天灵盖爽到了脚底板。
他觉得就算现在再来十个人跟他辩论,他也能将他们辩倒!
丁大柱想了想,悻悻地反驳:“你又不是咱们丁氏一族的人,凭什么听你的。”
“就是,我们现在商议的是丁氏一族的大事,与你何干?”他二叔也跟着附和。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颜敦呈也很有骨气,转身就走。
但他走之前,可没忘了叫上徐屠夫。
“徐老哥,咱们都不姓丁,一起走?”
徐屠夫家六个儿子,最小的儿子都十四岁了,也是个半大小子,逃荒路上若是能和他们结伴,是绝佳的选择。
徐屠夫沉着脸点了点头:“嗯,咱们走吧。”
他在丁家村落户快三十年了,今日听到这话,难免有些心寒。
虽然那两人并非针对他,但是听得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因为他也不是丁氏一族的人。
“胡闹!既然落户在咱丁家村,那就都是自家人。”里正赶忙阻拦。
他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徐屠夫家的小子够凶猛,可是逃荒路上的好帮手。
颜夫子家在京城有当官的亲戚,脑子又灵活,这一路少不了要让他帮忙。
哪有把人推出去的道理。
不得不说,里正这番话说得十分漂亮,倒是让颜敦呈和徐屠夫心里熨帖不少。
“你们怎么选我们不会干预,但丁氏一族的去留,既然有不同的看法,那就请族老来裁决。”里正沉声开口。
他不仅是里正,还是丁氏一族的族长。
遇到重大事件无法决断时,就只能再请出三位族老来一起决定。
丁家村的人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同意了这个办法。
几位族老站了出来,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听颜敦呈的,抄近道,去淳安县补给。
得知这个消息,颜敦呈很高兴,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但天不遂人愿。
张鹰常年在山里跑,对山里比较了解。
他摸了摸地上的泥地,告知众人现在还走不了。
“连着下了两个晚上的大雨,泥土松软湿润。现在走,车上东西太多,车轮陷到泥地里,不仅不好走,还会打滑,容易翻车。”
里正听完后,宣布先留在山上,等一天,不下雨了,太阳晒干了林间道路再出发。
众人便高兴地拎着篮子去找吃的了。
昨夜下了雨,山里的蘑菇长势喜人,大家伙忍不住去采摘。
蘑菇煮汤,香甜得很,谁也不愿错过这等美味。
而且他们还看到了许多地丁菜,不摘白不摘。
之后还能不能遇上野菜都是问题。
逃荒路上有吃的,就该雁过拔毛,不能落下一丁点。
念宝瞧见,觉得好玩,拉着三哥颜令淼一起采蘑菇挖野菜去了。
外边热热闹闹,颜敦呈坐在帐篷里焦虑得直叹气。
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万一那些官差找上门来怎么办?
里正等人并不知道舆图一事,颜敦呈也不好把这事捅出去,知道的人越多,之后就越危险。
“你怎么了?”虞曦把做好的饼子收起来钻进帐篷,见夫君一脸愁容,询问道。
但颜敦呈却只顾着叹气,没有回答。
见他不说,虞曦看向了一旁的小儿子:“你爹怎么了?”
“不知道。”颜令垚摇了摇头。
爹爹听说不能走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叹气。
他和四哥坐在帐篷里帮着打草鞋。
这个天气,布鞋穿一会儿怕是就要弄脏磨破了,到时候没那么多来换。
还是穿草鞋的好,防滑又轻便。
不过草鞋容易磨损,他们得多备几双。
他和四哥帮不了别的忙,编草鞋这活比较简单,他们还是会的。
“唉。”颜敦呈想到会被官差找到,就忍不住叹气。
虞曦忍无可忍,询问道:“你到底怎么了?闲着没事只会叹气的话,那就帮着编草鞋。”
见夫人生气,颜敦呈不敢再叹气,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没等虞曦开口,一旁的颜令垚放下了手中的草鞋,安慰道:“爹爹莫慌。舆图丢失,那人肯定也很害怕,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最多派一两个心腹来找。”
听到这话,颜敦呈眼前一亮。
对哦,弄丢舆图也是死罪,那人若是不想让上边发现自己闯了弥天大祸,肯定不会轰轰烈烈地来搜山。
真是当局者迷。
他钻死胡同了。
“垚儿果真聪慧!”他一脸欣慰地看着小儿子。
一旁的老四颜令焱听到父亲夸五弟,心里十分羡慕。
他也想给爹爹分忧。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开口:“爹爹若是很担心,我可以到半山腰听一听。他们若是来了,我很快就能发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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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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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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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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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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