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真真新买进府的下人里也有擅长针线的娘子,故而她并不着急,只叫人慢慢做就是,心中却打算好了,早春时节,乍暖还寒,那日穿件得体又保暖的裙衫便可,以她的身份,难不成还要同其他官宦人家的女子争个高低不成?
况且宣武侯夫人还派了管事妈妈来,指点她一些规矩与忌讳。
其实她前世曾经历过许多回类似场面,也入过宫,心中并无怯意,可无法告诉关心她的人。
那日来的小内监说了,这回的花朝节宴由贤妃娘娘操持,她有意在燕京闺秀里头给二皇子挑个可心的。
说白了,这次各家都会带着适龄少年男女入宫,都想趁此机会相看一番,而池真真能入宫赴宴是皇后将她的名字加了进去,太子妃更想趁这个机会见一见她。
池真真没对花朝节那日的安排有任何期待,带着金莺又去了正德寺。
住持大师这次没有为难她,默默听完她对两方合作的打算,叫来监院拿出一份拟好的契书,池真真接过来一看,她所说的都记好了,甚至连她没有想到的也已补全,正德寺是皇家寺院,不仅出了建造纸坊的地方,一应事务只派两名行事僧人坐镇,其他都不管,分成也只写了两成,简直是在行善积德。
事情太过顺利,池真真脑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对劲,但来不及多想立刻表明立场道:“大师,说好的共同建纸坊,怎好意思只分两成给寺里,不行!”
她心理最合适的价位是五五之数,但想着总要与寺里磨上一磨,甚至做好了准备四六分成。
住持双手合什:“两成便足够寺里供奉纸张的用度,再丰厚佛祖会怪罪我等。”
也就是说,人家写的两成,正是用原本和她之前谈好的纸张抵了,真是位佛门高僧!
池真真当即又去大殿添了笔香油钱,还许下宏愿,有朝一日定会让这两成利润变得比住持大师预想的多上十倍百倍!
多日夙愿成真,池真真迫不及待想将这件事告诉施娘子,才走出寺门,便听得一道婉转清音:“真真,可有空闲与我一叙?”
许久未见,迟飞鸾还是那样美得空灵清冷,只有一双如水黑眸中盛着令人怜惜的忧愁。一阵冷风吹过,她瑟缩了下,朝池真真走了过来。
池真真觉得她比上次在大将军府见到时还要瘦,待她走到跟前,才发觉她不仅瘦,脸还白得有些发青,忍不住说道:“你的身子可还好?”
“还好,我听说你近来总来正德寺,所以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
看样子她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池真真想起她曾送过帖子,想要见她一面,便道:“外面还冷,先上车说话。”
两人上了池真真的车驾,金莺正要跟进去,被阿音扯住,姑娘定是有话同飞鸾姑娘说,她们两个还是莫要进去。
迟飞鸾上了车长长舒了口气,池真真怕冷,车里备有小炭炉,一直暖烘烘的,她似活过来般谓叹着道:“还是你会得享受。”
池真真没觉得这是享受,过日子可不得让自己舒服些,她只笑笑没说什么。
迟飞鸾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来京城还不满一年,却像过了两三年,近来刚刚想通,打算离开燕京。”
她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行,池真真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些熟悉的味道,此刻的迟飞鸾,与当初在碧湖游船里那个洒脱的她有些相似。
“你的病还要紧吗?”她记得迟飞鸾说过,与檀宁之间纯属合作,为的是他寻名医治好她的心疾。
“差不多了,反而是心病累我变得不像我了,如今不管是心疾还是心病,都已好了。”她语带双关,眼中慢慢有了些神采。
池真真干巴巴地道:“那就好。”
当初听闻檀宁将迟飞鸾带回了明桂园居,还让她住进了池园,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现在听闻她要走,却也没觉得心里多快活。
“真真,我本有许多话想当你的面讲,可现在觉得没必要说了,日后若有机缘,我们还会再见时,再与你同游寻乐。”
她们两个自相识以来,见过的次数并不多,但前有迟飞鸾替池真真受过,后有池真真全力相救,本该成为知心的貊,却因为有人暗中拿池家后人身份做文章,以及檀宁有意为之,竟在她们之间竖起了厚厚的屏障。
池真真明白,她原本想说的定与檀宁有关,不说反而让人心中生出感激,之前不愿见她,就是怕她真情剖析对檀宁的爱意,然后苦求是否可以将檀宁让给她之类的话,若是如上次一般檀宁恰好出现就更扯了。
好在这一切并未发生,迟飞鸾是个通透的女子,不会为了个把男人就要死要活。
不过她到底对檀宁动了心,才会想离开燕京。
她压下心中异样,问道:“你几时走,我去送你。”
“我原本想越快越好,可梅娘说此时上路便是寻死,她唠叨起来……”迟飞鸾叹气摇头,又道:“她总是为我好,适才躲在车上不肯下来,说没脸见你,可比我脸皮薄多了。”
池真真才不会怪罪梅娘,不过心中到底有些介意,因迟飞鸾住在池园,她便吩咐马车先回自己的住处,到了家门口再与迟飞鸾分开。
可巧今日是池小志从杨家进学回来的日子,两拔人在池宅外相遇,池小志跳下车便叫起来:“姑姑,我回来了,你是在等我吗?”
杨维柯不轻不重地咳了声,方才掀开帘子,池小志登时缩缩脖子,规规矩矩地扶自己的先生下车。琇書蛧
那日两人在裴家的后园互相讲明立场,池真真说会考虑,其实根本将与他之间的事抛至脑后。不过就算池真真心里对杨维柯无意,也没有见了就躲过去的道理,她大方地道:“烦劳杨大人送小志回来,以后定好时间我叫人去府上接他。”
“不必客气,我既收他为弟子……”后面的话却没了,杨维柯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池真真身后,那是迟飞鸾跟着她下了马车,她见池真真正与人说话,便走向跟在后头的另一辆车走去,梅娘终于肯露面,想扶她上自家的马车。
迟飞鸾转过身,见池真真看过来,便带着明媚笑意道:“我走了,离开燕京时若有心情便叫人送信来。”
若是没有送信,那便是心情全失,送与不送又有何区别。
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并不是无礼,而是带着一股子率真直接,池真真扬手示意知道了,看着马车载着迟飞鸾离去,她希望她们将来还可以再见。
杨维柯仍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池真真说道:“杨大人?杨大人可要进府里说话?”
回过神的杨维柯恢复正常,拒绝了池真真的提议,池家除了池小志没有别的男丁,他不能轻易登门,今日本是想问一问池真真考虑得如何,可没想到竟碰见了一身神秘风情的迟飞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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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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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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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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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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