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真真来得不早也不晚,本该忐忑不安的她因有宣武侯夫人领着进门,混在一从前来庆贺的宾客中并不显眼,故而很是淡定。
宣武侯夫人看上去雍容华贵,笑吟吟地同交好的夫人打招呼,拉着池真真走到茂家待客的厅堂坐下,还给她介绍身边的几位夫人:“这位是平远侯府的太夫人,这是周侍郎府的二太太,这是我娘家兄弟的师娘秦老夫人。”
池真真乖顺地一一行礼,几位夫人看向宣武侯夫人,听她说道:“这位是池姑娘,唐将军托我照顾的一位晚辈。”
原来如此,怪不得面生,几位夫人瞧池真真生得出众,且又有宣武侯夫人的面子在,便待她也客客气气。
宣武侯夫人给她引见的都是脾气温和的人家,刻意避开势利又爱给人难堪的,她才不愿将人送去受气,此时池真真安分地坐着听几位夫人聊天,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女客们都妆扮好了出门见客,满头金玉钗环,所幸她的打扮不曾失礼。
宣武侯曾受过唐桓的救命之恩,他的夫人一早差人给池真真送信,两人在茂府门外碰面,池真真并不擅长同勋贵人家的夫人们打交道,宣武侯夫人的态度不亲热,也不疏离,却令她接受良好,没有半分不自在。
她思索着唐桓此举的真正用意,或许嫌她见识太少?
不管如何,今日这场盛宴,有宣武侯夫人在侧,无人对她出言不逊,目中所及皆喜庆,亲眼见证一对佳偶成亲,池真真已觉十分满足。
“姐姐来了也不找我。”
一道人影挡在池真真面前,她抬头一看,是个略年轻些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少女,黄衫子那个身形柔弱,另一个穿了明红色的眼睛不大安分,正四处看着。
宣武侯夫人皱眉打量她:“怎地出了这么些汗,快坐下来。”
一边同池真真说道:“这是我五妹,夫家姓余。”
池真真忙起身行礼:“见过余夫人。”
余夫人挑眉看向自己的姐姐,于是宣武侯夫人又将方才的说辞讲了一遍,听闻是个不甚要紧的晚辈,余夫人便没放在心上,她是家中最小的那个,脾气一向不太好,嫁了人也如此,现在不客气地坐到了池真真的位子上,扯出帕子拭汗,一边又抱怨道:“我原早就该来的,可出门的时候被……”
她停了口没说下去,到底还在外头,有些话不能说,只是面上神情烦得很,扭头招呼身后的少女过来叫人。
池真真自觉地站到宣武侯夫人身边,看余家两个姑娘上前齐声叫姨母,她的心开始咚咚跳。
她是认得余夫人的,有一段时间她想同燕京城那些夫人小姐结交,见过余夫人几次,还因为一点小事起过争执,到底是什么事她已经记不清了,总不过是些尊卑上下的口角,她只记得余夫人的女儿意外身故,从此后余夫人便极少出现了。
两个女孩子都是十三四岁上下,不知道没了的是哪一个?
宣武侯夫人很心疼自己的外甥女,将黄衫子的拉过来,有心问她近来身子如何,可当着这么多人,问得多了让有心人听到,怕是会误会什么,将来妨碍到她的亲事便不好,于是叫她同池真真一处说话。
池真真自觉比她大些,拉起小姑娘的手与她搭话,才知道她叫余慧,而另一个余家姑娘叫余婉,乃是姐姐。
明明是盛夏时节,余慧的手却冰凉,池真真心想,莫不是没了的是这位余家姑娘?
茂府的婢女搬来描金圆凳让几人坐下,余婉看着池真真的装扮,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见夫人们正在说话,没人留意她们,便问道:“池姑娘,听说你是唐将军府上的?”
池真真从前见惯打探她来历的人,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而此时她察觉到余慧的小手微紧,似在为姐姐的试探不安,便微笑答道:“我并非唐将军府中亲眷,我家大人姓檀。”
我家大人姓檀。
余婉年纪小,心思多,略一想便听懂话中关窍,眼中露出鄙夷,不仅自己身子避开些,还想着走余慧。不料余慧没有动,她便附到妹妹耳边悄声道:“妹妹可知她是什么身份?”
余彗没有放开池真真的手,只回了一句:“姐姐莫要失礼。”
那厢余夫人已经看见余婉的举动,她一向不喜这个庶女,可又不得不带她出来走动,见她竟在拉扯余慧,扭头喝道:“松开!”
余婉一脸委屈地站起来,说道:“母亲,母亲你听我说……”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在外头你安分些。”余夫人按捺住心头火气,对宣武侯夫人道:“一会儿姐姐回去坐我的车可好?”
她们姐妹也有些日子没见,有太多话想诉说,尤其想到出门前的糟心事,更是想一吐为快,若不是场合不对,她早就全数倒出来。
余婉咬了唇不再说话,只恨恨地瞪了池真真一眼,唐将军的晚辈姓池,早知道不会如此简单,她才不要同身份下贱的人坐在一处,回头告诉余慧那个小傻子,看她到时候哭不哭。
池真真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余婉虽然叫余夫人母亲,可她应该是个庶女,随即想起,余家没了的姑娘,就是被余大公子的另一个女儿给害死的。
莫非就是这个余婉?
她仔细回想,余夫人也算得罪过她,那时候她仗着有檀宁宠,能找回的场子就不会忍气吞声,檀宁便是因此留意到余家的事,以及,余慧的死因蹊跷。
余家老爷在户部任员外郎,余大公子,也就是余慧与余婉的父亲,学识能力上佳,谋了将作监的差事,他们家又同宣武侯府是极近的亲戚,家中女儿未及笄便夭亡,本也不该查,可檀宁一个吩咐,很快便查出其中隐秘,死去的余家姑娘是被其姐暗中谋害,很快便拿了人问罪,余家当此事是家丑,只是依律处理了相关人等,想要将事情隐瞒下去,不料爱女心切的余夫人却不依不饶,她有亲姐姐宣武侯夫人撑腰,将余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只是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池真真在心中叹息,此时再面对余夫人,她早忘记那时意气,只如今该如何提醒余家母女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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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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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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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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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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