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个艳阳天,青衣僧人将池真真与阿音引至浓绿树荫下,锦衣卫指挥使胡泽的妻子崔夫人正等在那里。
并非池真真托大来得迟,而是崔夫人来得早,此时正含笑看着她,身边还站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抱歉,累夫人久等。”她一边问好,一边在心中猜测胡大人的年纪,崔夫人看上去皮光肉滑,应还未至四十,胡大人怎地就要休致了?
“无事,我叫你真真可好?这是小女彤彤,你们差不了几岁,她需得叫你一声姐姐。”ωωω.χΙυΜЬ.Cǒm
彤彤身上穿着鹅黄绣花轻衫,正用清澈的眼神打量池真真,见她看过来,笑着唤了声:“姐姐好。”
池真真正满心忐忑,一是因为来的是寺庙,她身上发生过怎样奇异之事心中有数,对神明怀有天然的敬与惧;二是摸不清崔夫人请她一同上香的用意,总不能是胡大人想同自家下属拉近关系,才让夫人出现示好。
但池真真被小小少女一声姐姐叫得面带微笑,伸出手示意阿音将准备好的荷包给她,里面装了个玉雕的小老虎,正是胡家姑娘的属相,是她特意打听后准备的心意。
提起这位胡指挥使,才是个真正令人谈之变色的人物,檀宁行事已经足够冷硬,而他才是锦衣卫手段最狠厉无情的,且他谁的面子也不给,只听圣上一人之令。
不少人对胡泽恨之入骨,据说他几次出生入死伤到根本,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圣上才有意提拔檀宁接替他的位子。
这些都是池真真走入正德寺前,送她来的檀宁特意交待,并让她不必紧张,只当作寻常关系来往便是。
可面对陌生人池真真难免多想,三人在寺中缓步而行,与众多香客一样,去正殿上过香求了支签,排队许久才等来个意义不明的答案。
崔夫人已安排好素宴,待她食不知味地用完,将彤彤打发下去歇息,终于说到正题:“今日请姑娘来,其实是我想见唐大将军一面。”
唐桓是本朝军功最盛的将领,他的一生都在奔波征战,年岁已老仍不肯停歇,不是在替圣上巡边,就是在去巡边的路上。
池真真面露苦笑:“夫人,您说的唐大将军我也未曾见过。”
唐桓对檀宁恩重如山,却看不上他身边的池真真,也不赞成檀宁娶她,虽然他没有逼迫两人分开,但他的态度对檀宁影响很大。
“请你将我的话转告檀大人,唐大将军愿不愿意见我,全在他。”
池真真不知崔夫人与唐桓间有何渊源,不过传句话而已,她自是答了下来。
崔夫人府中有事,约好下次见面时间,便带着彤彤离去,池真真待她走后才松了口气,也与阿音就近寻了间禅房略作歇息。
阿音问道:“姑娘,崔夫人和气得很,你怎么有些紧张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单是面对她,我便不由自主将背挺直,半日下来有些累。”
不光是累,池真真还觉得里衣被汗浸得有些湿,便让阿音在门口守着,她刚解开外衣系带,便听得禅房窗格轻响,蓦地心生警觉,想要回头却已经来不及,有人一把擒住她的臂膀,低声道:“是我!”
池真真恍如回到了被原庆掳去的那个夜晚,早已遗忘的恐惧瞬间笼罩全身,想惊呼却似被卡在喉咙里,拼了命也喊不出声。
她惊惧害怕的神情反而吓得原庆不敢往前,放开她轻轻问道:“真真姑娘,你,你没事吧?”
她有些上不来气,勉强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是你,原庆!”
来人正是原庆,他心中见不得人的心思已被池真真提前知晓,即便曾亲眼看着他遭了报应,也无法消除心中的憎恶,何况他此刻还好端端的活着,还卑劣地闯进她歇息的禅房!
他想做什么?
原庆见她并未即时呼救,退后几步无奈说道:“想见你一面可真难,想必真真姑娘已经知道,我与檀大人已经断了往来,今日出此下策来见你,是想同你说说话,并无恶意。”
他说得好生委屈,仿佛有天大的不得已,池真真看着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上一次见到原庆,他仍然算是个表面正常的伪君子,这会儿的原庆阴郁疯癫,与后来惨死前的他何其相似!
“原先生究竟想说什么?你与我家大人断了往来的事,我并不知道,若有话请与他说!”
檀宁竟与原庆断了联系,几时的事?池真真心中疑惑,面上丝毫不显,只冷冷地看着原庆。
阿音方才就在门口守着,不可能听到房中动静还不进来,怕是已经出了事,原庆真该死!
她侧过身,不动声色将衣带重新系好,趁机从腰侧取出一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愿重新经历一次被原庆带走的可能,暗暗下了决心,哪怕是死也不让他再碰自己。
原庆亦是心绪翻腾,他知机会难得,抓紧时间问道:“我想问真真姑娘,你是否真的只想嫁给檀宁?”
可笑,他有什么资格问她!
“我嫁他如何,不嫁他又如何?与你有何干系!”
他摇头道:“自是有关系,你若只想嫁他,我可以帮你,你若不想嫁他,我便求娶你!”
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诡异,池真真的背紧紧抵着墙,喝斥道:“原先生,我与你不过见过寻常几面,哪里说得到求娶,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自说自话的疯子!
哪怕被她骂成疯子,原庆一点也不生气,眼是闪过莫明情绪,上前一步说道:“你不信我?可你想嫁给檀宁,只有我有帮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嫁给他之后,你就得跟我走。”
又来了!池真真实在不明白,谁不知她已与檀宁有夫妻之实,她也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并不值得被人如此惦记,而原庆这个疯子颠来倒去只想让她离开檀宁,仿佛只要她的人是他的,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池真真在乎,见他欲近身上前,忽然扬起手,冷声道:“今日不是你死在这里,便是我死在这里,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动手!”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柄寒光短匕,原庆后退几步,似伤心又似痛楚,叹道:“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我真心想帮你,若你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几不可闻,池真真却不敢放松警惕,利刃始终对准自己,他见僵持无谓,终于放弃了种种念想,转身仍从窗户离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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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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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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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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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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