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宁确实是这般打算的,不过池真真的心情算不上多好,哪怕今日见过小志,仍有些不痛快的模样。
他坐到池真真身边道:“小志年纪不大,性子有些活泼,但机敏的很,我一直让人看顾着他,你别太担心了。”
坐榻并不宽敞,身边多了道热腾腾的气息,池真真收回心神,轻轻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她从小带到大的侄儿,当然知道平日只有池小志欺负人的份,绝对不会被人欺负,倒是得想想等离开檀宁后,怎样才能遇到麻烦不必回头找他。
可她刚买了宅子,暂时没想过离开燕京,池小志在燕京进学比别处好,除非她能找到别的靠山,最好比檀宁更好用。
太难了,池真真幽幽叹息。
一只手轻柔地托起她下巴,她一巴掌拍开檀宁,不客气地道:“你还是去前头歇息吧,我身子还没养好呢。”
这般热,挤在一处也不嫌难看。
窗子开了半格,外头蓝莹莹的天,廊灯下映得微黄的树影,还有微弱的虫鸣声,方才美好的气氛顿时消散,檀宁搓搓手指,遗憾方才那滑腻的触感时间太短,有些委屈地道:“真真,这都几日了,难不成你还在恼我?”
他私下问过阿音,知道池真真一个人睡得并不好,每晚都辗转反侧,叫他心疼又复杂,他家真真心里一定存着件大事,否则不会这般折磨自己。
池真真很想说是,何止是恼,她心头之恨如燃烧的火焰,时时灼痛破碎的心,有许多次她想痛痛快快地说出所有,问个清楚明白,可如今的他又如何给他答案?她抬起头,目光迎向檀宁的注视,试图从那张俊朗无俦的脸上看出些不同,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都是他,可为何他眼中满满皆是明显爱意,几年后那个下令除去她的人,真的是他吗?
可她在此时的他面前,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留下来可以,但不能……闹我。”
说到最后两个字,池真真垂下眸子,暂时就这样吧,她已没有心力细究心底的慌乱和酸涩,起码在离开他之前,让一切保持原样,能好聚好散未必是件坏事,日后若能走上全新的道路,那就当一切是前尘旧事。
听她这般言语,檀宁心中喜忧参半,明明她已经同意他留下,可为何有种被推得更远的惶恐涌上心头,他一把将她扯入怀里,低头重重吻下去,将她的惊呼压下去,良久后不舍地放开,池真真闭着双眼,唇瓣微肿,轻轻地喘息着,像一朵才被采撷的鲜花。
才说不要闹她,他偏偏要来作闹,池真真歇了口气,睁开眼就是一巴掌拍过去,只是这回没能如愿在那张脸上留下印记,檀宁将她的手掌握在手中,突兀说道:“我已经找到裴文柳了。”
裴文柳?那岂不是说找到方映画了!
池真真微怒的脸瞬间变成了意外惊喜,那日后她没再主动提过好友夫妇,想着他们两人正是新婚燕尔,万一去了哪里游玩,怕是不好寻找,不成想找着了。
“提起他你便喜形于色,神思不属,就那么想见他?”他的语气酸溜溜,心里更不舒坦,自打上回吓病后,她就不爱与他亲近,眼下还为别的男人高兴,忍不住又去捏她的下巴。
池真真白了她一眼,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端正坐好:“别碰我,你想哪去了,我是想见他的夫人。”
素未谋面的人有何好见,檀宁不相信,他家真真向来是有些天真的性子,如今同从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说不定其中就有还未谋面的裴文柳夫妇的错!
池真真有些恍惚,从前他就是这副模样,一听她听起裴氏夫妇就面色不好,待裴文柳更是冷得像块冰,不过檀指挥使除了在明桂云居,在她面前,一向是冷得像冰块,与谁说话都没有好脸色。
想到日后发生在裴氏夫妇身上一系列的事,池真真心中微沉,可她只知会有一桩离奇的牵连甚广的大案要发生,裴文柳因为入燕京后谋到工部的差事后牵涉其中,短短两年就落入旁人设计好的陷阱里脱身不得,直至被流放……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冷,不敢往后再想,愣愣看着檀宁道:“若是……”
若有一日,裴文柳仍难逃脱此祸,被定罪流放,她岂不是又要眼睁睁看着方映画再一次追随夫君而去?上一世谁也没想到裴文柳会刚离开燕京就死在路上,她总以为有檀宁在,总能找到机会帮他洗清罪名,没想到最后罪名是洗清了,裴氏夫妇已经死了。
到那时一切就来不及了,这次她一定早早将他们从这桩案子里拉出来,兜兜转转,她还是得依靠檀宁!无力感涌上池真真的心头,她只觉有苦说不出。
檀宁担心地安慰她:“真真,你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打我骂我便是。”
她简直气笑,若真是甘心情愿挨打,方才他为何要挡?当下冷笑着讽道:“若叫京城人知道,他们心里的美檀郎要受这等折磨,还不拿刀杀了我。”琇書網
他赔着笑凑过来:“我与你过什么样的日子,轮不到外人说。”
池真真两掌交击,鼓掌赞道:“檀大人好胆气!那若有朝一日,圣上命你娶一名世家清白女子,你又如何?”
她定定地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仿佛在等他的回答。
是抗旨?或是顺从?
檀宁似早想过这样的可能,往后仰靠在软枕上笑道:“不会有那一日,因我不会让你面对那样的境况,放心,无论将来如何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他简直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然则池真真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那一日到来,他不会做任何反应,将旨意压着整日不见踪影,任她一人遭受嘲笑和非议,她本守在住处干等,将两人的过往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上万遍。若不是婶婶家中出事,她又一次寻去缉事司求檀宁为池小志求情,也不会命丧黄泉!
所以至死,她也不知道他的答案,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现下他说得再自信,只怕自己也想不到日后会永绝后患对她痛下杀手。
有些事不敢想得太清楚,否则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怪圈之中,直至疯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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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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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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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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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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