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衍点头,两人相携,上了同一架马车。

  两队人马就此合一,朝着宁国公府的方向去。

  另一处。

  黑夜下,路灯前,面摊的大锅还冒着热气。

  江大人和江夫人慢慢走回来,发现面摊还没收,惊喜地一笑。

  “我们的面没收吧?”江大人问。

  摊主指了指,“在那呢,您们慢慢吃,我今日多摆会儿。”

  江大人扶着妻子坐下,两人拿起筷子,发现面前的面竟然没坨。

  两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阳春面,还冒着白茫茫热腾腾的气,一把葱花看着就香。

  “这还是我那碗面吗?”江夫人擦了擦眼睛。

  摊主乐呵呵道:“哪能不是啊。”

  “真是吗?”江夫人疑惑,“怎么还多个了蛋?”

  江大人挠了挠太阳穴,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嘴角笑得出了褶子,糊弄妻子道:“我看你真是老了健忘,快吃吧,不然真要坨了。”

  江夫人瞪他一眼,不再纠结,吹了吹气就开始吃面。

  虽然摊主一再强调让他们慢慢吃,但夫妇两人还是加快了速度。

  江夫人笑道:“太晚了,孩子在家等着呢。”

  摊主便也随他们去了,直到两位老人离开,摊主收摊的时候才想起,这江大人和江夫人经常来吃面,听说没有子孙啊。

  真是怪了。

  正此时,巷子深处蓦然响起女童的呼唤——

  “爹!”

  摊主朝女儿望去,女儿已经跑到身前,“今天怎么这么晚呀?我和娘来寻你回家!”

  摊主将手擦干净,把女儿抱起来,哄道:“爹今天赚得多,所以晚了些,明早给你买糕点吃。”

  “好!”

  ……

  这和乐的一幕,注定不会出现在今夜的宁国公府里。

  宁国公府里燃着的灯,比街上的路灯都要亮,厅堂中各个角落都点了灯,三面墙二十几盏油灯。

  看得沈桑宁想将点灯的丫鬟叫来训斥一番,但显然现在不是纠结油灯的时候。

  宁国公夫妇还是坐在高堂上,裴如衍在路上已经得知了经过,夫妇俩依次坐在左一和左二的位置,承安伯夫妇还未至。

  宁国公的脸最难看,阴沉得仿佛要下雨,唤来管家——

  “再去催,这亲家究竟来是不来,若是不来,明日让他去猪笼里捞人吧!”

  管家根本不敢置喙,赶紧去传话了。

  实则,自改朝换代以来,通奸被抓,轻则休妻,重则游街,除了落后地区,很少有浸猪笼的了。

  起因是皇帝太子打战时,途径一地,遇到当地男女通奸被抓,男的被火火烧死,女的在猪笼里淹死,反正是死也不能死一起。

  当时还不是太子的谢欢,去救人的时候,那对男女都已经死了,少年便道:“盗匪尚不是死罪,通奸罪不至死。”

  于是皇帝登基后,不再提倡浸猪笼,但此后官宦就不敢这么做。

  但错就是错,改游街了,也是警醒别人,少犯错。

  所以宁国公这浸猪笼的话,只能是气话。

  周韬还蜷缩在麻袋里,呜呜呜地叫,宁国公没忍住上去踹几脚,“狗货,若我儿在家,早将你剐成肉泥!”

  等踹完,虞氏才上前将宁国公拉开,“别急,还是先将理儿说清楚。”

  “说什么理?彻儿从个军,回来媳妇没了,是什么道理?”宁国公怒不可遏,“老二媳妇呢!请来没有,游街前,她还要梳妆打扮不成?”

  那厢,福华园里。

  沈妙仪倒没有在梳妆打扮,几个婆子来“请”人,说是素云来找她。

  沈妙仪心中还犯嘀咕呢,素云寄信这么快回来了?但一想不对,怎么会是婆子来请她呢。

  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婆子们架着走。

  中途,她大喊,“你们岂可这么对我?我肚子里还怀着公府的长孙呢!”

  这句话,她说过不知多少回,福华园的下人们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但这一次,身边的婆子冷笑一声,“长孙?也是怪了,它爹不是姓周吗,怎么又姓长孙了,二少夫人,您究竟还瞒着多少事,是二公子不知道的呢?”

  什么姓周姓长孙,这话如一瓢凉水,浇得沈妙仪透心凉。

  她知道完了,这会儿被抓去前厅,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

  可是她青春年华,是伯府嫡女,现在肚子里又有了孩子,手头还有一仓库的米等着发财,她不能有事啊!

  于是她故作顺从,在婆子的不防备时剧烈挣扎,逃脱了桎梏,跑了出去。

  就这么一遛,时间便耽搁了。

  “抓住二少夫人!”

  满院子都在抓人,任凭沈妙仪怎么跑,最后都必然被抓到了,这次婆子们小心了,为了不让她再跑,将她四肢都抬了起来。

  一人抬一肢,就被抬进了正厅,场面简直是不能看。

  当婆子停在正厅时,沈妙仪还凌空被抬着,她一转头就看见数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正厅内连丫鬟小厮都没回避,可见这次宁国公府铁了心要闹大,根本不怕丢人!m.χIùmЬ.CǒM

  此时,周韬从麻袋里钻出来,刚露了个头。

  沈妙仪见着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心慌害怕地大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和离!我要和离!”

  虞氏一拍桌,“现在想和离了,是不是太晚些了?”

  承安伯府的人还没来,但段姨娘闻讯赶来了,上来不理会沈妙仪,直奔周韬的方向,“奸夫在哪里,奸夫在哪里?!”

  瞧见麻袋里的奸夫,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头就是一脚,差点将周韬踹昏了去。

  “段氏,别胡闹。”虞氏道。

  段姨娘忍住气,退至一旁,小声同虞氏请求,“夫人,要严惩啊!”

  此刻,国公府大门打开,承安伯府的人终于来了。

  柳氏急匆匆进门,瞧见亲生女儿被下人当年猪一样抓着四肢,险些昏头滑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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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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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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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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