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陆忱对颜子明立即实施逮捕的命令,蹲守在外面的民警冲进安雅病房的时候才发现颜子明早已不见踪影,就在警方满城找寻消失的颜子明和一起失踪的报案人徐秀慧时,让人打死都没想到的是,最先确定了颜子明所在,并将位置通过微信发给陆忱的人,竟然是顾之谦……
“你先别管我是怎么掺和进来的,但颜子明的这个地址是安雅给的,我觉得他在那里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顾之谦本来是想着要接李妙琪,去疗养院之前先到城南姨夫家把刘钊林的车开了出来,但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车上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后座上竟然还坐了个安雅。
他边跟陆忱打电话边开车,说话间从后视镜看了安雅一眼——她自己坐在了后排,此刻光着脚缩在车门和后座的夹角间死死地环抱着自己,长至脚踝的白色睡裙将她严严实实地罩起来,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裙摆,一只手死死攥着另一只手的无名指,而那上面戴着跟颜子明一对的婚戒。
她不让任何人碰,顾之谦没办法,只好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出风口的暖风呼呼地吹向他外放着的话筒,让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模糊,“颜子明给安雅留了一封遗书,安雅现在在我车上,我也正在往那边赶。我一路上看见好几次警车了,你们是不是也在找人,有没有离这个地址近的,你先让人过去看一眼,我怕万一这个地点没问题,晚了就要出事。”
韩向阳正在开车,坐在副驾上的陆忱看了一眼顾之谦发过来的地址。
那竟然是北郊温泉度假区里面一个建在山谷间的蹦极跳台……
趁着值守民警困倦之时钻空子从疗养院悄然而出的颜子明根本没带走手机,陆忱他们是通过三角定位先确定了徐秀慧最后通话的地点,接着以此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去找人的,接电话的陆忱也没问顾之谦别的,只看了一眼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当机立断,“我在附近,我亲自带人去。”
“这附近很快就会有警察找过来的,”
凛冽寒风从无人的山间呼啸而过,颜子明用钳子掰断了通往蹦极台的门锁,轻而易举地将双手被扎带绑在身后的徐秀慧推上了蹦极台。
这个蹦极的项目在夏天是个大热门,但冬天是不开放的,长久的无人管理下,白天融化的雪水在夜里又冻成薄冰,混着满地的杂草落叶冻在一起,周围潮湿而萧条。
夏季的白天从蹦极台远眺,周遭一片山峰秀丽,风景极好,但冬天的夜里却不是这样,远处的山峰在死寂的午夜里影影绰绰,下方一眼看不见底的山谷像一张鬼怪悄然张开的网,蛰伏其中,等待着吞噬一切坠落之物。
徐秀慧在颜子明的推搡与挣扎间踩在冰上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跳板后面的安全台上,颜子明站在她身前好整以暇地一步步逼近,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如惊弓之鸟一样为了躲他而一点点朝跳台上蹭,露出了一点捉弄猎物的笑意。
“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颜子明……颜子明!”徐秀慧的嗓子在颜子明把她绑架到这里来的一路上早已经叫破了,此刻连说话都带着血腥气,“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的,你别乱来……!”
“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个话,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身材高大的青年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还比她高了大半头,因此视线仍然是俯视的。
他没有再戴什么面罩帽子手套之类的东西遮掩自己,显然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即使警察现在就在这里,以我们此刻的这个位置,我仍然可以先把你推下去。”
“别杀我……”她是被颜子明直接从家里绑出来的,身上只穿了冬季的睡衣,此刻刺骨的山风一吹,连冷带吓地堆在地上瑟瑟发抖,“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安雅,我不该带她出去……但我真的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谭宏和蔡永治他们做的那些事情真的不关我的事……”
徐秀慧说着哭了起来,声泪俱下地哀求,“我给你道歉,给安雅道歉,你让我怎么样都行,别杀我,求求你……”
“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撒谎。”颜子明毫无笑意地笑了一下,“你不是也看新闻了吗?姚凯谭宏他们的死,看上去都跟虐猫有关啊——你觉得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虐猫的那些腌臜事,又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
徐秀慧猛然梗了一下,因为颜子明根本没有等她回答。
他起身的同时突然动手,猛地朝着女人的脖子卡了过去,凭他的这个身材和力气,拎起瘦小的徐秀慧跟拎起一只小鸡崽没区别,徐秀慧连尖叫都没叫出来一声,直接被他拖着来到跳台边上,被他将半个身体都悬空地按在了蹦极跳台之外!
“啊啊啊啊——!!”
颜子明松开她的脖子,摁住她的后背控制着不让她反抗,她恐惧崩溃的尖叫这才后知后觉地冲出嗓子眼,紧接着在山谷中荡出瘆人的回音。
“你跟那四个人渣是怎么认识的,海德拉论坛是怎么回事?安雅把你当忘年交的好朋友,你又把她当什么?这些事,你要我说,还是你自己来说?”
颜子明的声音毫无起伏,那几乎是心中已有死志之人对一切都不再在意的态度,但他摁在女人后背的手劲儿却非常大,徐秀慧是从百米高台坠落还是被拉上去重回人间,全在他一念之间。
女人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惨厉的哭嚎不绝于耳,颜子明等了等,忽然手上一用劲儿,在她的尖叫中将她拉了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她哭得声泪俱下,五官仿佛都皱在一起,整张脸都狼狈不堪,颜子明却笑着在唇边竖起了食指。
原本阳光开朗的青年因为手上沾了人命而变得凶狠乖戾,他那个笑令人毛骨悚然,饶是已经吓破胆了的徐秀慧,也在他“噤声”的示意下,本能地死死压住了哭求……
“安雅那天晚上,是不是也像你一样,也在无助地哭嚎尖叫,可是也没有人管她?”
徐秀慧猛地打了个哆嗦,“我……”
她还想辩解,但颜子明的笑意凝在嘴角,像是阴森地警告,“你再跟我说一个字的谎话,我立刻送你下去,你信不信?”
……徐秀慧当然信,事到如今,颜子明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敢不信。
“反正都事到如今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就玩真心话大冒险——你把你怎么认识的安雅,怎么认识的那四个人渣,你到底是个干什么的,还有你把安雅骗去跟你们环游大西北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都讲一遍。”
颜子明看着抖如筛糠的女人,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在打商量似的,“你说你的,我来跟我自己查到的结果核对,如果对得上,你就还能在这里多活一会儿,这样兴许你真能等来你期待的警察。但如果对不上,我就直接推你下去——你看这样可以吧?”
徐秀慧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下一秒就被他从百尺高台推落,她抖着嘴唇根本不敢应声,被颜子明立即抓着后脑的头发猛地向后扯,强迫她仰起了头,“我在问你话。”
徐秀慧一下子就又哭了出来,“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她不住地呜咽着,不敢反驳一句地,瑟瑟地点头,“我不敢说谎了,我不敢了,你别把我推下去……”
颜子明嘲讽地笑了一声,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说吧。就先说你这个无业游民,为什么从来不缺钱花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我靠海德拉论坛挣钱……”
山风呼啸中,徐秀慧终于放弃了挣扎,面对着面前黢黑一片的山谷,她仿佛在对着天地陈述自己所犯下的罪一样,伴随着哽咽和颤抖,缓慢地说道:“‘海德拉’是我四年前接触到的……是一个海外很邪性的论坛……里面聚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有黄//
赌//
毒//
瘾和崇尚//
暴力的人……”
“普通的注册会员,只能看到能放在首页的那种程度很浅的帖子,多是一些虐待小动物或者擦边图片小视频之类的东西,但论坛本身也是靠这个来吸引人进入到更禁忌的板块的……”琇書網
颜子明毫无笑意地笑了一声,“禁忌版块,啧,不就是那个‘深海之渊’。”
“……是,因为那个板块能看到更多更禁忌也更刺激的东西。”吓破胆的徐秀慧听见他笑都生生打了个冷颤,“从普通注册会员到拥有进入‘深海之渊’的权限,这其实是论坛最大的收入来源,因为只靠发帖是很难攒够一万点的,充值才是最快的方式。”
“但这毕竟是个海外的站,国内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其实……他们还发展了一个拉新的规则……有点像传销吧,一个带一个那样的,他们管这个叫‘使徒’,使徒去物色合适的新用户,拉拢新用户通过充值进入到‘深海之渊’板块里,每一笔成功充值后使徒都能拿到回扣,最大的上线能拿到20%的提成,他下面的人,越往下拿的越少。”
颜子明毫无意外地问她:“你是什么角色?”
“我已经是四星了……五星使徒是最高级,四星的话,能从每一笔拉新的充值里拿15%。”徐秀慧低声坦白,“虽然看上去我没有正经工作,但我这几年一直都在干这个……我们有自己的目标客群,普通人不会对这种宣扬暴力的地方感兴趣,所以我的话……是私下里去寻找虐猫QQ群这一类的地方……这种其实挺多的,李俊琪、姚凯、谭宏和蔡永治,都是我在虐猫群里认识的。”
“我当时加了很多个群,也不只认识了他们,后来跟他们慢慢熟悉起来,是因为我们几个都是肃州的。”
颜子明目光冷得吓人。
因为安雅出事却没证据指认犯罪之人,他这一年多以来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调查李俊琪他们四个身上,就在半年前,他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海德拉论坛”。
他往论坛里面充了钱,通过了审核,论坛对他开放了“深海之渊”,所以他对徐秀慧说的这些都不陌生——他甚至知道“深海之渊”里面还分六个等级,但那些都要实打实地发帖积累论坛点数才能靠升级打开对应区域,他做不出那些让人恶心的恶事,因此也就卡在了“深海之渊”的第一级里。
但就是在这个第一级的区域里……他看到了以蔡永治名义发帖,同时关联了三个“共创”ID的那个帖子。
那个他们在西北无人区轮//
jian了安雅的帖子。
高清的镜头下,他亲眼看见了他善良美好的未婚妻的彻底的崩溃、极度的痛苦以及难以言喻的屈辱。
而那个帖子的名字,则是一句看上去神神叨叨又可笑至极的祈祷——《献祭给海德拉的女人,愿我们早日得到大圆满》。
当时颜子明在那个论坛里已经潜伏很久了,他知道所谓的“大圆满”,是只拿到“深海之渊”板块第六级区域权限的意思。
而就是为了这个可笑的需求,他们四个人联手,一起毁了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安雅。
颜子明的杀心就是在那个时候伴随着焚烧骨血的愤怒霍然腾起的,那愤怒的火彻底烧毁了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善意和理智,自从熊熊燃起之后,就再也没有熄灭。
直到那四个人渣都死了的今夜。
直到徐秀慧也将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生命代价的此刻。
颜子明放任那火将自己吞噬,火焰将熄之时,他自己也没打算再活着。
他用冷然的、透着诡异死气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早就该死的女人,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命令:“说说你和安雅的故事。”
徐秀慧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恐惧的脸上,竟然透露出了一瞬间的愧疚和难以启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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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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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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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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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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