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这些冠冕堂皇的良言也不过是哄着当时我们一群不谙世事的高中生罢了,学习,从来都不是什么最要紧的事,喜欢一个人才是。
2017年的最后几个小时,我着急忙慌地来回跑了不知多少趟,满头大汗又无处喊累,最后也只是于事无补。
渺小的人类本就不该自不量力,父亲曾经总是说我是一个最不知内敛的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也能摇晃起来,我如今也可是吃了这方面的亏了。
凭着一辆能时空倒流的127路公车,我就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地觉得想救谁就救谁,想让谁活着,最后不得不狠狠地吃了一记教训。
好在,我拼着命把我最在意的护住了,这个万恶的跨年也还过去了。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白色病房里醒来了,头痛欲裂,连带着全身都觉得别扭难受,我还是强迫自己清醒一些,撑起身子下了床。
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时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手掌捂住了因吃惊而不自觉放大的嘴巴,不过也不妨碍一惊一乍的声音从指尖流出来。
“你……你怎么下床啦?还……还站起来了!”
我懒得跟她解释,只想走上前去问她话,却是我前走一步,她后退两步。
她还是没缓过劲来,只觉得我实在神奇:“你……你还会走路,还……”
我只好突然加速迈了个大步,跳起来抓住了她,一边使劲摇晃她让她清醒一些,一边问出口:“沐昀呢?他还活着么?”
“嗯,活……活着的。”
“那他现在在哪儿?在这一层么?哪个病房?”我等不及地拽着她往外走,出门竟就撞见了林川。
他手里拿着几张化验单子和X光片,低着头,咬着下唇,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用手背抹眼泪。
我实在好奇便放开了小护士,凑上前去问他话。
“不是,你哭啥呀?发生什么事了?”
他却是没有抬头,甚至哭得越来越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来,一边擤鼻涕一边哽咽着说话。
“医生……医生说秦臻,她这辈子就站不起来了,脑震荡也是重度的,可能……可能智商也全没了……呜~”说着说着,他竟控制不住情绪,话也就停了。
看不出,这林川还挺担心我的,还好,当时尽管有些犹豫还是把他给救了,不过说起来这繁琐的后续自然也是有他的功劳。
我觉得实在好笑,便不由质问:“你和大夫就这样咒我?没事人也要被你们说出毛病了。”
林川这才想起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泛红肿胀,又犯着水光,看清了与他说话的是谁之后,瞬间放大的瞳孔里更是闪过不敢相信。
他上下打量了我三四回还看不够,张着嘴跟个呆子似的愣着不动,为了让他相信我是人不是鬼,我便在原地随意地转了几圈,大幅度地跳了几下,觉得伸展一下身体还挺舒服,就越发来劲的整了几下侧踢动作。
“秦臻!”林川突然抱上来,压得我一时喘不上来气,“秦臻,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站起来啦?”
“不是不是……”我说话费劲,只好用力狠狠锤打他的后背,说:“你……你先放开我。”
他这才放开,揉乱了我的头发,又伸手捏我的脸,我的胳膊和肩膀,之后又哭又笑地盯着我的脚看。
他一时惊喜地表意不清又语无伦次,“你这……这是真腿吧?”
我也托他的福,一时放下了紧张的心情,大声笑出来:“我人就站在这儿,你还不信?那……要不你踹一脚试试?看我承不承得住?”
“不,这可不敢呢!”
我向前去信心满满地伸出一只脚,热情地拉着他的胳膊,说:“你试试呗,看看是不是真腿。”
他看着我,眼神里确实有些动摇,憋笑纠结,跃跃欲试,我又跟个卖保险的向他推销,毕竟我很自信自己的下盘比那些男人都稳。
他终于点头,在右脚上蓄了力量,又瞄准目标,几乎连五官都使上了劲儿,向我冲过来。
我闭着眼睛等着,腿上可以证明我健康状况的疼痛却没能按时到来。
一阵人影嘈杂,几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专家医师突然冲过来,把林川直接扑到地上,一边嚷着让护士赶紧把我送回房里,一边训斥林川怎么这样对待一个重病病人。
重病病人这名号我自认愧不敢当,也为着不在像上回跟个猴子似的给一堆人在那研究,我就只好身手还算敏捷地逃出走廊,给身后几个上了年纪的专家大夫吓个不清。
我几乎快要把整个医院都给跑遍了的时候,终于在一间病房前看到了小康的身影,我便实在顾不得形象快步地跑进去。
病房里有个两个护工在守着,沐昀身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伤,只在床上安静地躺着,身上的棉被因呼气吸气而轻微的上下浮动。
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亲眼见了,我终是松了口气,一下子双腿无力累的直接瘫在了地上,没等小康上前来问,身后一群医生护士浩浩荡荡地追了上来,把我架着拖出了门口。
他们动作实在粗鲁又不知轻重,我只好小声提醒他们:“嘘!小点声别吵了沐昀休息。”
CT、核磁共振、X-光片,再召集专家学者这儿摸摸那儿也摸摸,也无非就还是那一套流程,除了吃惊和大开眼界,再不会有第二种研究结果出来。
我原是想着,他们现在抓着我不放,这一套检查做完了,他们查不出来什么,我又是个自由人,他们便再也困不住我了,可没想到,这大大小小的全身上下全部流程走完,耗了不少时间,天都黑了。琇書網
等我再溜出去找沐昀的时候,他竟还没醒,两个护工倒是因着中午的事觉得我可能是精神科的病人,见了我就往外推赶。
还好,小康从外边回来,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抱着他大腿不撒手,原来小康也是出去找我去了,只是我一会儿去那个化验室一会儿又进了那个检查科,整整移动了一个下午。
“珍妮,你怎么回事?我没看错吧?当时还是你上台接住了昀哥,怎么这才一天你就……就算都好了?”
“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重度粉碎性骨折加强度脑震荡恢复的速度真是有些快,短短一天时间不到,我就活蹦乱跳的比回光返照还精神,自是知道这一顿问到了谁哪里也是少不了的,我跟谁都是没法解释清的,只好现场就编了个理由。
“额……家庭遗传!对,我们家都这体质,皮糙肉厚,骨头愈合能力强。”
小康单纯地点头相信,还说话佐证我:“嗯,你上次车祸的时候恢复得就挺快的,这种体质真好……”
“等等,先别说我了,”我怕说的越多,露陷越多,也实在担心沐昀,便打断他的话,问:“沐昀呢?医生说什么了?为什么还不醒啊?”
“啊,昀哥你不用担心,”他顿了顿,用一种格外尊敬的眼神看着我说话:“医生说了,身上擦伤的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头也没磕到,没什么大问题,都……都托了你在下边垫着,如果不是你,还不知道昀哥会怎么样呢?我本来还以为你会伤的很重,可你这么快就好了,这么看来呀还真是老天保佑。”
说完,他闭眼双手合十朝着东方拜了拜,看上去还挺虔诚,老天保没保我我不知道,但看着林川和小康的反应,我倒是真有些感动。
“所以啊,”小康面色正经严肃,“珍妮,我得替昀哥和昀哥的粉丝们谢谢你。”
这些日子“谢谢”二字实在听得耳朵起茧,我便笑着搡了小康一把,说:“我听你说什么谢谢,你还是让躺着的那位快点起来,自己跟我说才好。”
小康看着我没说话,又透着门上的窗户去看在床上躺着的沐昀,低下头表情忧愁丧气得很。
沐昀没受什么重伤,按理说,应该比我早醒过来才是,可是现在他还是安静地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医生说,沐昀大概是因为受了过大惊吓又不敢相信,只好在潜意识里强迫自己不要醒来,以免要面对可怕的现实。
医生还说,这完全是他自己精神力所决定的事,如果他本身的苏醒意志不强,那旁人用什么方法都是没用的。
我有些怀疑这是个庸医,情急之下便用拳头威胁最终还是无果,又再次惊动了之前研究我的那一群专家学者。
他们又要拉扯着我不知道要去检查什么,我又看向沐昀那迷人却也扰人的睡颜。
他的眉头紧锁,浓密纤长的黑色睫毛安静地垂下,又在轻微的颤动。
沐昀,你又梦到了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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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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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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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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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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