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心绪起伏,他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的,与我表白心迹。
“走吧,带你去吃饭。”
我的沉默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方才那一句话转眼就消散在风里,仿佛不曾发生,立时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民间究竟也不是我想出来就能出来的,刚才那一瞬间的暧昧,又被我抛到脑后,一时间只顾着左顾右盼,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们身着布衣,神色各异,实在是比宫里人有趣。
“到了。”也不过拐了一个路口,就到了高祁所说吃饭的地方,窄小的门脸,实在是叫人却之不恭。
踌躇了一瞬,究竟还是跟在了那人身后,一进去就不似平常用饭的地方,又饶了一段细窄的甬道才看到一个做工讲究的月亮门,左右也有两个姿色不错的丫头侍立,二话不说,福了福身子,便引着我们来到一个雅阁。
屋内陈设摆件自然是跟宫里比不上,不过着眼看去,也自成雅趣。
入座,点菜,高祁都是行云流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个菜也就上了桌,二人落座,好似又回到了避暑亭的那段日子,若有若无的体贴又丝毫不越距,偶尔说两句菜色,也是点到即止,如此,我才又觉得自在了些许。
“戴上这个吧。”一时饭毕,他居然让人备了一顶帷幔。
“也好。”正想接过来时,他却不给,他的身子毕竟高了我一大截,那帷幔就从他手机里很轻巧的扣在我脑袋上。
“别瞪我,我看的见。”仗着二人间隔了一层纱,我就很不客气。
“……那戴这个有什么用?”外人看的见里面,我却看不清外面,岂不是不妙。
“远了就不看见了,走吧。”他如此说,我也就信了他的话,一路出了饭庄。
再走到大街上,旁人看不看得清我的面孔我是不知道,自己不必束手束脚才是真的,各色摊贩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摊子的主人也很是热情。
“看一看,试一试吧,啊,姑娘,我这可是绝对的好东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看这做工,这色泽!……”
原本是看这摊子上的物什还有些精致,却不料这人口若悬河,说个不停,还,从未有人跟我这样说过话…一时皱了皱眉,就想让他闭嘴。
“啪嗒”一声,一块银子从高祁手里飞到摊主面前。
“大叔,少说两句吧,我娘子不爱与生人接触,这个我要了。”言罢,就从那摊子上,拿了一柄团扇。
那摊主拿了银子自然眉开眼笑,又说了两句吉祥话,也就不再多说了。
“你的那把团扇都有些旧了,先拿这个将就一下。”说着,就把团扇递到我面前。
“如今,已经入秋了,不过,还是多谢公子美意。”伸手接过那柄团扇,高祁的脸色似乎有些僵硬。
他说的那柄有些旧扇子,自然是我的那柄心头好,想不到这么久了,他还能记得。
玩过,看过,末了,还是要回到常山行宫,郁郁葱葱的山林仿佛是一座牢笼,将我困在其中,叫我不得脱身。
爬了小半个时辰的山路,约摸能看见骄阳殿的金顶,我就在原地停下了脚步。
“今日,多谢公子带我下山。”那顶帷幔早在上山前就取了下来,稍稍喘匀了气,我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这个男人。
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想记清楚他的脸。
“你若喜欢,以后……”男人不疾不徐的说道,却被我打断。
“公子几次救我,如月感激不尽。”我露出了一点笑意,接着说,“然,你我到此为止,没有以后。”
高祁立在原地,神情自若,无喜无悲,可我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疼痛难当。
断舍离,说了要断舍离,可看那人相当冷静,丝毫不为我说的话所动。
也罢,不再管他作何感想,就毅然往山上去,手腕一紧,我的脚步就停在了原地。
温热的手掌牢牢的抓着我的手腕。
“为何?”短短两个字还是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端倪。琇書網
“如月蒲柳之姿,配不上公子。”上山下山前后一个多时辰,我身上已然有些狼狈不堪,他却还是一副仙人之姿,恐怕就连靴底的泥土都没有多少。
从出生起,这世上叫我自惭形秽的就只有这一个。
“那你给我找一个比你更好看的,我就放过你。”
做人不可以这么无赖,我在心底默默无言,脑海里闪过几个面孔,夏珠儿,厨娘小红,还有赵毅后宫里几个昙花一现的美人,可惜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儿,再说也不好给他一个残花败柳。
“那你给我些时日,我给你找。”仔细寻摸,肯定还是能找到的。
话音刚落,手腕上有些疼,这人居然加重了力道,面沉如水,眼睛微眯。
似乎是被我疼痛的表情提醒,他才稍稍松了手,趁这空档,我自然是赶紧抽回了手,溜之大吉。
原来指给他的林家小姐,是长得不好看,所以才被他拒婚了,早知如此,合该给他寻一个天仙般的美人,两个人才算匹配,可要说这样的美人,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翠枝,你知道咱们崇安国,有名的美人都有谁吗?”此时的小翠枝,双颊泛红,眼含春水,一看就……没少钻小树林。
“啊……奴婢自小长在宫里,这个倒有所不知,不过娘娘您就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小红听到估计要气死。
被人这么夸,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高祁提这个要求,我只是单纯的以为他想找个美人罢了,实属没想到,原来在他眼里,我……也是个美人。
“罢了,你……去膳房瞧一瞧,本宫晚上想吃云吞。”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在街头看到的吃食,似乎是这么叫的。
“哎,奴婢这就去。”小翠枝当即就眉开眼笑。
或许此时只不过是以为心有涟漪,其实早就情根深种,她们二人如此,我和高祁又何尝不是如此?
每日里去避暑亭,我以为我只是贪图有人陪伴,却忘记了自己原来早就把他放在了心上。
小翠枝跑了一趟膳房就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不过晚膳还是如愿吃到了所谓云吞的小东西,晶莹剔透的面皮包裹着粉嫩多汁的馅料……这不就是馄饨吗?
托了高祁的福,这一晚上脑海里全都是曾经见过的女人,美的丑的,若不是翠枝名花有主,我都恨不得把她打包送过去,苦思冥想一番,到底也没拿出个章程。
为了躲着那人,今日的骄阳殿,窗门紧闭,看着外面朗朗乾坤,我堂堂一国皇后还要躲在屋子里,简直比待在冷宫还要惨。
“娘娘,今日不出去逛逛吗?”小翠枝给我的发髻上插了一只珠花。
盖因闷在屋里着实无聊,自打来了常山我也疏于打扮,闲来无事,就随着小翠枝给我梳妆。
“不去,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风。”铜镜里的那张脸,明明面色红润。
“那娘娘可要唤医女前来诊脉?”小翠枝眨巴一下眼睛,又给我换了一只步摇。
“不用了,只是不能见风,过几日就会好了。”也只有面对小翠枝,我才能这样随口敷衍。
“万望娘娘凤体为重,奴婢还是请医女前来吧。”这次的敷衍居然不管用了吗?!
小翠枝面带忧色,看来是前几次身体不适吓着这丫头了。
“……那你去。”
宫里贵人就算是没毛病,但若是请了医女,一般也会开平安方吃一吃。
我望着面前那碗苦药汤子,有些想哭,就为了躲一个男人,我不敢出门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喝药。
“不喝了!本宫要出门!”银牙一咬,我就不信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然后,果不其然,那一袭白袍还是那么耀眼,飘逸。
转身看了看二十丈外的骄阳殿,我想
回去了。
“过来。”清幽的男声,很成功的让我刹住了脚步,我就很讨厌自己这么不争气。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口就气势如虹。
“你今天很好看。”待我转身面对他,立时又换成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我能怎么回答,多谢他吗,还是回你一句“你也很好看”?这个人根本就是想跟我搭话而已。
“哦。”看穿了他的意图,自然不能给他可乘之机。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
“其实,你每天都很好看。”他笑的无比荡漾。
“咳……”脸皮再厚,面对如此夸奖……我也撑不住了。
“你……你别说了。”我感觉到我的脸很烫。
从前在母国从来没人这样夸过我,后来嫁人,赵毅也没有,唯二夸过我的还是两个女子。
还……都是喜欢女人的那种。
“哦?我还以为你爱听的。”那人就唇角微勾,慢慢朝我走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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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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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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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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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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