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室殿宴饮结束到此时夜色弥漫,约摸过去了三个时辰,身体难受的紧,大脑却是异常清醒,苦涩的药汁灌到喉咙里,这个时候总是希望有个人与我分担这份痛苦,然而跟在我身边两个大宫女并不适合。
呵,赵毅……心里那无可名状的期望让我讨厌自己,因为他对待我始终还不算绝情吗?就连那个孩子,全部归到他的错处,也是没有理由的,毕竟那更多是一个可怕的误会,除此之外,他是一个合格的皇上,终究还剩下一点点的夫妻情分……
在榻上苦苦捱到天明,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还是想去奉天殿问一问,我这个皇后手里握着多少筹码,母妃死的就像一片羽毛那么轻飘飘的,总要替她找回一些代价才能甘心,毕竟给崇安生下一个皇子也是我的功劳。
大雪覆盖的崇安后宫里,比平时更加寂静,偶尔传来太监宫女忙碌的声音,宫道上及时行走的积雪已然被清扫的很干净,露出了青黑的石砖。
“那是…什么?”目光所及之处,奉天殿前殿,还被白雪覆盖着,白色的中心地带又被一片嫣红沁开,很是醒目,有种近乎似梦似幻的美,偏偏眼睛被眼泪淹没的太久,又被白雪的明光所刺,怀着一点好奇和忐忑就靠近了那里。
脚步落在积雪发出些微的“咯吱”声,犹记得小时候就爱走在有雪的地方,特意听听那里的雪最响最厚,当然懂事以后为了博父皇喜爱,这种事情再也没做过,反而端庄优雅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娘娘,还是别过去了……”跟随在我身侧宫女唯唯诺诺欲言又止,没有人敢回答我上一个问题,这是不同寻常的,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一个冷漠的眼神足够震慑身后这些从人。
越靠近,心就跳的越快,一种颤栗的感觉抵消了风寒带来的五感上的迟钝。wWW.ΧìǔΜЬ.CǒΜ
那是一个人。
跪在那里,低垂着脑袋,青丝垂地,头顶上还有白雪覆盖,故而在远处是看不清的,身着白色麻衣,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纤细的身影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那片好看的嫣红正是从她身下开始蔓延的,围绕着形成一个不算规则的形状,近看颜色有些暗……
“珠儿?”我喊,仓惶之中我自己都意识不到竟然喊了她的闺名,颤栗与麻木双双冲击着我的大脑,尽管没有看清她的脸,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就是夏婕妤。
“听说皇城里的流民已经开始陆续返乡了。”
“还是咱们皇上英明,这么快就让那夏季常俯首认罪了。”
“若不是夏季常贪赃枉法,今年皇城也不至于这么乱。”
模模糊糊的几句对话就跳进了脑海里,那是昨日宴饮时几位宗妇的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也是在试探中宫对夏婕妤的姿态,然而那时我并未上心,一心沉浸在父皇母妃的哀痛之中。
夏季常就是夏婕妤的父亲,因为女儿争气,得皇上宠爱,封做一方太守的夏季常,就是今年流民爆发的罪魁祸首,些许始末仔细想想就能明白,然而此时夏婕妤就跪在奉天殿前。
“夏婕妤……“她身下的红色忽然无比刺目,我离她已经很近了,动作有时候比思想还要快,心里还在犹豫,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肩膀。
“啊……”
一张布满白色霜晶的脸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眼前,以及手指上冰凉僵硬的触感,我只能把这一声惊呼咽在喉咙里,她的表情不算体面,有些狰狞,眼睑下垂,眼白和黑色的瞳孔浑浊不清,还有苍白中带着乌黑的嘴唇——就在几天前她还用这双嘴唇亲吻过我。
一种恶心,无力的窒息感,包裹在我的身体周围,心口激烈的跳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来,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受,五指紧握又放开,指甲刺痛掌心,然而这轻微的体感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的崩溃。
“皇上呢?”
“在奉天殿批折子呢——从昨晚上就没出来过…”
几乎是咬着牙齿一步一步挪到奉天殿,殿里还有碳火,赵毅就坐在龙椅上,冰冷的看着我,懂事的宫人们关上殿门把这个恢宏的大殿留给帝后。
其实这些细节我此时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只是用最锋利的目光盯着赵毅。
“为什么!”我问,语气坚硬的像块石头。
他的目光丝毫不怵,稳稳的接住了我的锋利,幽深的就像一潭水。
“皇后所言为何?”赵毅不紧不慢的回答,好像殿外那个活生生冻死的女子,不是刚为他生下孩子的那个女人。
“她为什么要死?”这话问的很奇怪,但是我就是想这样问,指甲陷进肉里,越来越深,可是我居然感觉不到疼。
“因为她是夏季常的女儿。”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回答的很干脆,表情还是一成不变,冰冷,坚毅,成婚六七年来,他从未对我流露出如此慑人的表情,我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赵毅,崇安真正的皇帝。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些咬牙切齿,脑海里闪过夏婕妤鲜活的面孔。
“朕从未下令让她认罪伏法。”赵毅说的很恬淡,就像人们平常叙述一件事实的样子。
“皇上何须这么虚伪?崇安国还有谁不在你的权威之下。”我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点虚伪的证据来。
“肱骨大臣,后宫女子,只要你一个念头,要谁死谁就得死,何必在我面前演戏?”我有些歇斯底里,一步步逼近了那个高高在上皇位。
“原来皇后是这么想的。”他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失望,转而很快就抬头逼视着我,用更加凌厉的口吻说。
“朕是皇帝,朕是天子!朕就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夏珠儿身为人子,为父求情,甘愿赴死,皇后你过来质问朕,又是为何?”
高亢的男声响彻在奉天殿上空,我望着赵毅,一身玄色金线龙袍,双目泛着红色血丝,唇边有些胡茬,如果不是离得这样近,我几乎以为他不是个凡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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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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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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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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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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