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委屈巴巴抱在一起,凄凄惨惨戚戚。
玄清真君都看不下去了,后悔不已,明知道神君无欲无求,定然不会有好结果。
这场相认以玉澈单方面拒绝而终,玄龙只好带着小霁雪和那颗伤透的心回到了人间。
玉澈依旧是日日为平人间祸事而忙碌,这对孤儿寡夫被他再次抛之脑后。
离开天庭的路上,陌尘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不知是伤心,还是委屈。
从他被玉澈丢到魔界的愤怒,和玉澈离开后的思念,终被玉澈的无情浇灭,得知玉澈是天庭神君后,他明白,玉澈再也不属于他。
“父亲。”
软软糯糯的小霁雪见父亲面色沉重,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嗯。”
垂首对上小霁雪清亮的眸子,陌尘心头打翻了一坛陈醋,逐渐被无尽酸楚覆盖,他实在想不通师尊为何会那么无情,不认他罢了,就连小霁雪也不要了。
眼眶蓄满水光,似乎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一想到再也没有人会无条件宠着他,他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动不动就落泪像什么话?
又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
“父亲,阿爹是不要我们了吗?”
霁雪虽小,但他看到二人之间冷漠无情的气氛也知道了个大概。
此言无非是一柄利剑出鞘,毫不留情刺在陌尘心头,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又能怎样呢?他岂能将神君禁锢在身边?抱着年幼的霁雪,陌尘觉得自己像极了被丈夫抛弃的孤儿寡夫。
为了不让阿爹这个形象崩塌在小霁雪心中,陌尘只好开始睁眼说瞎话。
“不会的,阿爹很爱很爱我们。”
对上小霁雪清澈见底的眼神,心中生出几分愧疚,不过,从前的师尊确实对他很好很好,所以他也不算说谎罢?
“那他为什么还要赶我们走?”
玄龙吮着泪扯出一抹笑容,“是我们认错人了,叨扰了神君。”
若是以前,玄龙大可不顾所有人的眼光强迫那人,可玄龙本就生于幽深海底,自认为配不上九霄神玉,他甚至连冲上去抱住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玄龙鬼使神差回到了和师尊初遇的东海,望着自己的出生地,陌尘竟生出物是人非之感,东海还是东海,可师尊不是师尊。
回首间,却见一根笔直树干突破海平面,直上云霄。
“定海神针。”
“只要你跃过龙门,脱胎换骨,本王便认下你这个儿子。”
老龙王的话在耳边响起。
对的,龙门!
他若是能跃过龙门,便能同其他仙神一样,位列仙班,他也能辅佐神君,在近一点的地方,守护师尊。
玄龙全部心思放在龙门身上,可他三年前元神和魂魄都被预言咒伤得不轻,这些年专心带娃,一直没心思管这副身子。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尽被一人收入眼底,“不自量力。”
竟是神君的一缕分身,天庭的日子百般枯燥,加之玉澈感觉所有人都瞒着他什么,寻到了玄龙这个突破口,便分散一缕神力随着玄龙一同下界。
玉澈没想到,这条小龙明明身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妄想跃过龙门,拿自己的命去搏,不是傻子是什么?
生于尘世的玄龙就是这么傻,为了已死之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
这么傻的龙,哪怕是跃过龙门了又能如何?心里百般嘲讽,却还是在玄龙跃至高处,法力限制得厉害时,悄悄帮他削弱龙门压制。
失败后重重跌入海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玉澈眸中净是不屑,“真没用,跃龙门有这么难吗?”
不信邪的玉澈决定亲自试试,突破层层禁锢,垂首俯瞰,海面一览无余。
远山浓重妖气引走了玉澈的目光,万年来人间太平无恙,唯有三年前月煞之祸严重些,却也被封印。
这时候如此重的妖气又是从何而来?
怀惴着疑虑落到妖气聚集之处,是一座塔,塔足足有十一层,层层密不透风,没有门,甚至连扇窗户都没有。
玄铁锁链朱砂符纸镇压,俨然是座锁妖塔,原本修真界是有一个锁妖塔的,从前的锁妖塔在万年前被东方武神所破,之后人间难得的万年太平,也没什么妖邪作祟。
这个锁妖塔又是谁建造的?
正欲进去看个清楚,玉澈却感到了一丝薄弱的神息,还有天庭的人?
玉澈警惕起来,隐匿了身形潜入锁妖塔,一连走了十层,别说妖了,甚至连根毛都没有。
最后一层,妖气扑面而来,锁妖塔最高层由一个巨大池子形成,池中美人衣衫半解,浑身皆被锁链桎梏,半分也动弹不得。
冲天妖气正是从池中美得雌雄莫辨的美人身上散发的,如此妖物应是上古时期的大妖,怎会藏在东海?
玉澈这才发现,塔顶并没有完全被封住,修建的时候刻意留了一处缝隙,月光刚好能够照进来。
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美人媚眼如丝,享受着月华的滋养,眉心的妖印玉澈看着有些眼熟。
他感觉他一定见过池中美人,可他始终也记不起来究竟是谁。
玉澈记下了妖印的样子,正欲回天庭找玄清真君问问,美人慵懒翻了个身,“师尊~你总是锁着徒儿作甚?”
惊诧之余,美人落入一人怀中,那人厉声道:“你最好是消停些,我没杀了你已是法外开恩。”
玉澈整个人震在原地,这是……帝君的声音!
帝君什么时候又收徒弟了?记得没错的话,帝君在人间还未飞升的时候有过一个徒弟,正是当年将天庭人间乃至鬼界搅得天翻地覆的妖神钟留春。
当年天庭太玄帝君陨落后,妖神便不知所踪,人人都以为妖神也死了,数万年没有露面,没想到叶华帝君竟然金屋藏娇。
玉澈万分不解,身为帝君,怎么能跟一个妖物纠缠不清?
心中应是怀着天下苍生,怎么连帝君也如此般?
见了帝君的疯狂,玉澈越发理解玄龙见他之后为何那么伤心了。
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玉澈虽不能理解世间的情爱,却也明白了些。
只是在他眼中,所谓的情爱都是自私的,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太可笑了。
等到玉澈再次想起玄龙时,玄龙躺在海底一动不动。
浑身鳞片在跌落时磕磕碰碰碎了不少,浑身的鲜血随着海水蔓延,小鱼儿闻到血的味道游来。
玄龙任凭小鱼儿啄食他的伤口,一动不动。
说来也奇怪,一向冰冷无情的神玉心头一紧,心道:还真是条傻龙,被咬了也不反抗。
转身想走,一个念头忽闪而过,该不会死了吧!
走到一半又倒回去,试探性踹了踹,没反应?
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玄龙俊朗无双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
发现玄龙心脉还有微弱的跳动,玉澈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师尊……”
玉澈眉头一皱,又开始了,随后似乎又理解了玄龙对他的情谊,毕竟帝君这样清高的人都瞒过天下人的眼睛金屋藏娇,更何况玄龙只是个生于凡间的小龙呢?
“师尊~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迷迷糊糊间睁眼看见玉澈,玄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师尊,是我太想你了,总是梦见你。”
玉澈:“……”看来这龙是天生脑子就不好吧。
“师尊~小霁雪没有阿爹好可怜,师尊……”
玉澈轻轻叹了口气,情爱什么的可以先放一边,身为神君,没看到也就罢了,他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的。
*
悠悠转醒后,陌尘第一时间便是到处搜寻玉澈的身影,他刚刚梦见师尊了,可偏偏这个梦那么短。
见到窗前那人白衣胜雪,陌尘惊喜万分,原来师尊真的来找他了,那不是梦!
“师尊,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我就知道师尊还是爱我的。”
玉澈面上除了冷漠还是冷漠,“你想多了,孤只是见不得你死在孤面前。”
玄龙心中闪过一瞬的失落,不过师尊既然能下界找他,这么说来,他还是有机会的。
“师尊……”
思念的话还未说出口,玉澈一口回绝,“时候不早了,你既然没死,就好好休养,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别去跃龙门了,孤走了。”Χiυmъ.cοΜ
玄龙还未从惊喜中缓过来,玉澈早已不见了身影。
原来他和师尊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师尊永远是他遥不可及的存在,神明不可能为了身在凡尘的他而停留。
玉澈的冷酷无情更加坚定了陌尘跃龙门的心。
陌尘坚信只要他能跃过龙门,脱胎换骨,他便能一直留在天庭,伴在师尊身边,既然师尊要拯救天下苍生,那他便同师尊一起济苍生,师尊守护天下,他守护师尊。
九霄之上,神君翻阅宗卷,手中卷轴兀地染上鲜血,神君抬手拭去嘴角血迹,心中空荡荡的地方一丝一缕的牵动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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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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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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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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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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