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睁眼,看着墙上的钟表已显示是上午八点,她才发觉自己起晚了。
和往常一样,楼下传来了老板娘和对面星月书店老板的畅谈。
她迅速换好衣服,叠好床被,梳洗了一番,在镜前整理领带下楼。
“早上好周姨,还有刘叔。”
打招呼已成为每天的习惯。
书店老板刘叔对着夜芙玲点了点头,便将目光又放回到了面前的洋桔梗上,似乎对这桔梗花颇为喜爱。
“小夜,锅里还给你剩了些粥和馒头。”
老板娘蹲在门口的花盆旁说道。
夜芙玲见她在给门口的花修剪,嘴里还哼着曲儿,显然,她今天很高兴。
“周姨,今天是什么日子?”
夜芙玲边盛粥边问道。
“刘叔的儿子要从提瑞斯城回来看他了。他可是一直盼望着儿子能回来看他一眼呢。”周姨直起身,定睛望着面前的各个盆栽,确保没有遗漏任何烂枝。
夜芙玲坐在凳子上,下意识地瞥了瞥刘叔的表情,她竟一时分辨不出是喜是悲。
或许仅仅听到提瑞斯城这座神圣又富贵的城市,就能让人心生隔阂,虽说它是亚西纳帝国最繁华的城市,但是它一直以来贯彻的神圣宗旨却总是让外人感到反感。
夜芙玲继续低头喝着粥,她想刘叔是怕儿子在提瑞斯城呆久了,回来后难免会对他有些生疏,他对此会感到顾虑也是不足为奇。
“周姨,你先忙吧。”
刘叔准备离开时,他转头对夜芙玲说道:“芙玲啊,店里最近进了新书,没事多来看看。”
“好,空了就去。”
夜芙玲速速解决完早饭后,准备动身去血魔狱。
“周姨,最近外面不安全,务必小心。”
她嘱咐完后才离开。
夜芙玲沿着这条东西方向的街道向市中心走去,望着街道两边的店门和摊位都聚拢着不少人,比如报摊,早餐铺等等。
大家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显得兴趣盎然,犹为自在。
在白天,人类才能享受这片刻般的自由。
顷刻间,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与其擦肩而过,她余光扫过那人帽下的侧脸,这股感觉似曾相识。
正是昨晚位于钟楼上之人。
一阵风撩起了她的发丝,等她回头,那人再次消失在人群中。
奇怪......
夜芙玲定睛望着行走的人来人往,皱了皱眉。
“小夜啊,今天要来点水果吗?”水果摊老板娘的声音转走了她的注意力,“新鲜摘下的哦。”
“今天就不了。”
她走到摊位前。
“老板娘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嘶......没有吧,我只看到了你。”
夜芙玲点了点头,想着应该是最近没睡好。
没走多久,她远远发现了在烧饼摊买早餐的乔晚稚。
“晚稚?”
乔晚稚看到夜芙玲后又让老板加了两块烧饼。
“尝尝吗?”
“我吃过了。”
“这家店就是你昨天给我推荐的,”乔晚稚迫不及待地就举起一块吃了起来,“我顺便带回去给同事们尝尝。”
两人边聊边走进血魔狱殿内,准备回到各自的工作区域。
“谭小姐,”乔晚稚正好看到了从左侧走廊而来的谭晶月,顺势打了声招呼,“帮你买了早饭。”
谭晶月听到声音后朝乔晚稚方向看去,一下认出了旁边的夜芙玲。
夜芙玲也顺着乔晚稚的视线看去,那个女生上身穿着正式的黑色哥特式军服,下摆黑色及膝裙,一头黑色的直长发显得很成熟。
夜芙玲注意到她的肩章为一杠,是初阶,应该就是乔晚稚提到的今年的优秀毕业生了。
“夜芙玲,我朋友。”
乔晚稚将很不情愿的夜芙玲推到谭晶月面前,在身后扶着她肩膀笑眯眯地介绍道。
谭晶月的眉毛微微抬起,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她引以为榜样的前辈。
那位天赋异禀的,战士兼术士双职位的择优生。
亲眼所见后,本人比想象中的更加有气质。
“前辈你好,我叫谭晶月。请多指教。”谭晶月没有怯场,她从容地伸出手,以示交好。
“你好,”夜芙玲礼貌地握住她的手,“能在今年执行人考核中荣获第一名的优异成绩,你很有实力,请继续努力。”
执行人考核的最终成绩决定一个人是否有资格成为血魔狱的执行人,一般考核通过了,都是从初阶开始往上爬,但不排除像夜芙玲这种天赋异禀,破格直接步入中阶殿堂的天才。
“谢谢前辈的认可,”谭晶月尽量压制着心底的喜悦之情,“别打扰前辈了,我们快去工作吧。”
说完,谭晶月就拉着本还想聊天的乔晚稚离开了。
夜芙玲也马上回到工作区域,找到自己的办公桌,有很多东西等着处理。
关于新型忒洛斯出现的相关情报,还有最近堕落者数量处于明显上升趋势的情况汇报。
忒洛斯是吸血鬼和人类战争平息后开始出现的类似以动物形态为主的魔物,它们浑身乌黑,像是由黑魔气具象化而生,随着等级的提高,它们对人类的威胁也越大。
可忒洛斯究竟如何诞生的…
无人知晓。
这也是血魔狱近几年来除了要解决民事问题,堕落者的处决工作以外,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忒洛斯的来源。
夜芙玲转着笔,指尖不断敲击桌面,可是一切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眼前,无迹可寻。
当她准备起身去档案室,手肘一滑,一张纸从桌边滑落,飘到了地上。
她顺势捡起,内容是关于昨晚那名堕落者的信息,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昨晚那名还有神志的堕落者可以恢复成吸血鬼本来的样貌,是不是就不用杀死它们了?
……
她瞳孔猛地睁大,倒吸了一口凉气,纸被揉皱,她抓着额前的头发,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涌现。
夜芙玲,你在想什么…
一切罪孽的来源不正是吸血鬼吗?
如果不是它们的存在,自己就不会失去双亲,人类也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
它们肆意妄为,践踏人类的领地,怎能饶恕!?
这个世界,若没有吸血鬼,可以更好…
“……父亲,母亲……”
她的声线有点哽咽,用手遮住半张脸,她始终没有留下脆弱的泪水。很快,她把所有悲伤又再次咽了回去。
原来这就是她当初害怕的…
她进入血魔狱的初心,是为给父母报仇…
若她动摇了,一切又将归为原点,她将失去生活的意义…
临近傍晚,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斜晖从天际洒下,这般带着忧伤和凄凉的美丽,让此刻位于山崖上的一个人产生了共情。
那人摘下自己的斗篷帽,随后,一张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酷似男孩的脸颊暴露在风中,落日的金色面纱蒙上她的脸,她任由晓风吹乱黑亮的长发。
她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却完全没理睬,依旧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美景。
背后那人见她这般,也不敢打扰,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后。
”......“
女人缓缓闭眼,感受着风中自由的气息,未几,才慢慢睁开眼。
“行了,”她的语气与方才落寞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他人听来,就像是位冰冷的杀手,“你能找到这里,本事也是不小。”
她微微转头,但依旧背着身后人。
"小姐,老爷希望您能放下性子,不要一错再错。”女佣弯着腰说道。
身为女佣,她来找主人天经地义,但也仅仅只是奉命行事,过来传话而已。
她的女佣不会懂她。
女人闭了闭眼。
“您已经在人类地界呆了很久了,若一直…”
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话语,一下子激怒了对方。
“够了。”
女人尽量压制怒火,压低了自己的声调,看在她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佣,她没想把火气都撒到对方身上。
“我决定的事,谁也无法干涉,”她皱了皱眉,声音低沉,“即便是父母......"她说的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她眼前再次浮现了,临走之前,后妈看待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孤儿,一个没用的工具。
而父亲永远都是面无表情,毫无作为,似乎她生在这个家庭,是多余的。
"回去吧,"女人再次戴上斗篷帽,“告诉父亲,在我未找到真相之前,别再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了。"
女人没顾对方接下来想说的话,直接一跃而下,那高挑的身影便消失在余晖中,只留女佣一人留在山崖上。
夜幕降临,夜芙玲正准备回花店。
经过一个拐角时,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哭泣声让她十分在意。
等她走进拐角,一个老妇人抬头看向她,本来无助的双眼在看清了夜芙玲左肩的肩章后,哽咽着缓缓站起来。
“姑,姑娘,你是执行人吗!?”老妇人双手颤抖,焦急的样子让夜芙玲一时间不知所措。琇書蛧
“我是。老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夜芙玲先试着安抚她。
“我,我的女儿,她…突然不见了…”老妇人声音颤抖,“这些天,我反复告诫她不要出门的…昨,昨天…她差点就遭遇不测了!她…”
她顿了顿,仿佛难以启齿一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有点问题…”
夜芙玲突然想起她昨晚确实救了一个妇女,莫非就是她!
据这个老妇人解释,她女儿的丈夫几个月前被堕落者杀害了,自那以后女人便一直处于精神迷离的状态,时而疯疯癫癫,时而说胡话,说自己能看见丈夫,坚信他还活着。
夜芙玲皱着眉,嘴唇紧闭,听着老妇人的一言一句,她的心里有一股热流在试图冲破底线。
“她走之前,留了张字条。”老妇人从破烂的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给夜芙玲看。
上面用扭曲的字迹写着:我去葬影森林的爱罗大教堂祈祷了。
“姑娘,能不能请你,帮我找到她…求你了......”还没说完,老妇人的眼泪再次爬满了她苍老的脸。
“放心吧。”夜芙玲毫不犹豫,语气让人安心。
“昨天,我也救了她。”
森林的夜,静得可怕,仿佛潜游在阴森的海底。月光此刻藏在厚厚的云层后,勉强将淡淡的光芒洒向地面。
残败的树枝在风的啼哭中诡异地摆动着,时不时有小动物的黑影从草丛中闪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
而夜芙玲似乎早已看惯夜晚的森林,她加快了步伐,奔往目的地。
她根据戒指中小型地图的指引,穿过丛林,越过小桥,跨过一条水道,来到这座废弃已久却依然充满神圣感的大教堂。
据说这座爱罗大教堂在当年吸血鬼与人类的大战中成了避难所,当时在此做祷告的修女和神父,在面临死亡的到来时,依旧不失信仰,直到生命燃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人类能够得到解脱而做着最后的祷告,可很不幸吸血鬼依旧找到了此地,人类士兵也没能解救下所有人。
可它即使已被闲置多年,却依旧不失壮观,精湛的砌功能使它经得起百年的风雨沧桑。
看着眼前的圣洁之地,夜芙玲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在某个小教堂做过祷告。
那个小教堂就在自己出生的小镇里,可那时的小镇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大门留了条缝隙。
她走上楼梯,离门口越近,一股难以描述的腐烂气味就越是明显,凭夜芙玲的感知,早已察觉到了魔气的波动。
她顿时提高了警惕,手紧握住刀柄,从门口擦身进来。
令人意外的是,与外面的神圣感截然相反,殿内的墙壁各处有显而易见的大大小小的裂缝,还有地上各处的石堆,这种残破不堪感与外表的圣洁实在大相径庭。
内部十分空旷,高大的拱形顶如巨人一般高,更衬托了一片死寂。
教堂幽静地宛如鬼屋一般,清冷的月光勉强从祭坛上方的三块彩色玻璃窗外照射进来,才使得内部没有笼罩在幽暗之中。四周的柱子和哥特式窗户相结合,但已然失去了从前鲜亮的光泽,就连平地也凹凸不平。
但很快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是夹杂在腐烂气味中的血腥味。
她循着味道的源头,迈着步伐,走过一排排整齐的座椅,向祭坛走去。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凝固,短促而痉挛地猛吸了口气。
眼前摆在祭坛上的是一具让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尸体——是昨晚她从堕落者手里救下的妇女。
虽然尸体的半张脸被血浸染,但是以她的记忆力,依旧能辨清大致的轮廓,甚至衣服也是相同的一件。
脖子像是被咬断似的,缺了一块肉,透过玻璃窗的月光安静地照亮了妇女的半张脸,像是在护送她的灵魂安全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
夜芙玲咬紧牙关,双拳紧握,任由指甲陷进皮肤。
此刻早已察觉到身后动静的她,试图强抑愤怒,但内心的怒火已然无法遏制,眼底的杀意在刘海的阴影下,显得更加强烈。
混蛋!
瞬间,一道黑影从高处坠下向夜芙玲背后猛扑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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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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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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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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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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