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低眉顺眼地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恭敬道:“话虽这么说,您毕竟是王爷,尊卑有别,还是这样好。”
沈图南见他不肯听也懒得计较,又说起了先前的话题:“我还是想回一趟白狐岭,那里有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
“您说的微臣都明白,只是您才回来不久,要是再出什么事,微臣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你……”
“微臣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地向宫里禀报了,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您就能顺利回宫,到时王爷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了。”京兆说着退出卧房,“天色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
京兆关门离开,门外有家丁看护,似是要将她软禁起来。沈图南纵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官场的利害关系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还牵扯到深不见底的皇家,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他这样也只是为自己和家人着想吧。
沈图南坐下抚摸着手里由江楚云缝制的荷包,满腔思念无处安放,只能长叹一声。
原来这就是思念,原来竟如此难熬吗?
楚云……我好想你。
沈图南很快就被接回了宫中,一路有三千精兵护送,皇帝早早起身顶着漫天风雪在殿前迎接,文武百官列阵两旁静静等候,丝竹管乐一刻不停地吹奏着,声势浩大,场面雄壮。
文武百官听闻沈图南“死而复生”的消息无不震惊,直到见到本尊之前还在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低着头互相交换眼神,谁也不敢开口。沈牧云也不相信,以他的判断沈图南必死无疑,怎么可能还能活到现在,小声问一旁的沈临渊道:“二弟,你觉得回来的真是四弟吗?”
沈临渊想起念初桐在初雪那天的反常,眸子里的光沉寂下来,淡淡道:“或许吧。”
沈牧云察觉到他略微波动的情绪,闭上嘴不再开口。沈图南的队伍没过多久就到了,只见她身着金黄蟒袍于轿辇之中落地,上前跪伏在皇帝面前,开口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帝望着这个失而复得的爱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扶起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眼角含泪道:“好啊,好啊!这是上天护佑我黎国,使我于绝境中重获新生。”说着牵着她的手往大殿上走,“外面天寒地冻,别冻坏你了。来,我们进来说。”
沈牧云跟在两人身侧,难以置信地盯着沈图南看,像是要把她戳出个洞来。沈图南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看他,沈牧云立刻心虚地垂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跟在后面走。
因为是女眷,皇帝怕皇后和皇贵妃身子骨弱难以抵御风寒,便让她们守在殿内等候。萧晚凝一见沈图南便泪水上涌,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她泣不成声。她本以为自己并不在乎这个孩子的生死,可到失去她才发现自己过去错得有多离谱,就算她无法为自己带来荣华富贵又如何,她只想要她平安喜乐,这就够了。xǐυmь.℃òm
许久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暖的怀抱的沈图南不由得愣住了,抬起的手几经挣扎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背脊上,轻声道:“额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皇帝见状再一次湿润了眼角,站在一旁的皇后也忍不住掉眼泪,等到萧晚凝终于肯松开她才开口道:“南儿流落在外的这段日子想必受了很多苦吧?都别站着了,坐下再说吧。”
萧晚凝这才想起这一茬,领着沈图南坐下后问道:“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滚下山,又是怎么找到路回来的?”
沈牧云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本以为沈图南会借机好好踩他几脚,没想到她对他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平静地讲述着被人救起之后的事,不禁又惊讶又感激地看向她。
沈图南讲得口干舌燥,正值喝水的间隙,念朝安突然插话道:“虽然四殿下说得很生动,但臣有一事不明白。”
皇帝一听也好奇起来,问道:“哦?爱卿有何疑问?”
“根据四殿下的讲述,他应该是被白狐岭的一位奇女子所救,可据臣所知,那里常年瘴气缭绕人迹罕至,是兽虫肆虐之地,能够进入的人尚且寥寥无几,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几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
皇帝也有些犯难,沈临渊忽然开口道:“我相信四弟没有说谎,今年下初雪时我与夫人上街游玩,她也说见到了四弟。”
“竟有这事?那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父皇恕罪,当时街道上熙熙攘攘,儿臣以为是夫人认错了人,况且上前追寻时并无与四弟长相相似的人,儿臣也就没有在意。”
皇帝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当时大家都认为沈图南已经死了,看到个长得差不多的人不会多想也很正常。
沈图南回忆起那天江楚云突然拉她离开,又坚持要给她戴上面具,难道说她知道他们认识她?可她先前又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她是谁的样子?
萧晚凝注意到走神的沈图南,柔声问道:“南儿,你在想什么?”
沈图南回过神来,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回答。皇后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适时的开口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本宫倒是好奇那位姑娘长相如何,南儿能否说道一二?”
一想到江楚云,沈图南整个人都明朗了许多:“她倒是漂亮得紧,一颦一笑好似林间的小鹿般灵动迷人,有时俏皮活泼,有时又温柔似水,无论何时总能吸引人的视线,而且……”她忽然想起那个轻吻,不自觉的抚上了唇,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我很喜欢她。”
沈图南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萧晚凝震惊地看着她,皇帝则一脸欣喜,哈哈大笑道:“我的南儿也长大了,如今也有自己心仪的女子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姑娘,不知对方是否婚配、八字如何。要是南儿实在喜欢又两情相悦,倒也不是不能娶进来……”
“臣妾不同意!”萧晚凝大喊着,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当下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是什么不安分的人家,娶进皇家不是招人笑话吗?婚姻不是儿戏,还请皇上三思。”
沈图南听萧晚凝这么说江楚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反驳道:“额娘怕是多虑了,儿臣与她朝夕相处近半年又怎么会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额娘到底是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儿臣?”
皇帝看着突然针锋相对的母子俩左右为难,笑着劝道:“就算不能娶作妻也可以纳作妾嘛,侧王妃只比正室地位低一点,不碍事的。”
沈图南眉头一皱,出席下跪义正言辞的开口道:“恕儿臣不能从命,既然儿臣心悦于她那便要给她最相配的位置,若是不能与她举案齐眉、厮守一生,儿臣便一生不再娶妻。”
“你……唉!”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声,摇摇头道,“罢了罢了,到底是个痴情种。既然你一定要坚持,那朕就派人跟你一起去寻她好了,若是她也有这个意思就皆大欢喜了,但她要是不愿意,你也不要太伤心。这世间多的是好姑娘,这个成不了,朕再替你寻一个便是。”
“谢父皇。”
念朝安望着沈图南不知在想什么,下朝回到家之后更衣时说道:“真是怪事,今天的德宁王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他从不多说话,病怏怏的一副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如今不但面色红润变得健谈起来,还有了心悦之人,真是怪事!”
丞相夫人念贺氏有些疑惑,给他披上常服问道:“德宁王有了喜欢的人?那还真是怪事,他不是对谁都很冷淡吗?”
“就是这样才奇怪啊。他还说他滚下山坡昏迷之后有个白狐岭的女子救了他,且不论白狐岭有没有人,秋猎场和白狐岭差了几百里,她怎么就恰好赶在那一天来到秋猎场救下了他?”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说谎,那就是德宁王……遇见鬼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念朝安赶紧制止她,走到桌边坐下道,“总之以后离他远一点,这个德宁王身上有太多疑点了,我可不想跟这种人有联系。”
“这倒是,我们还是守着二殿下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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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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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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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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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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