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一個無人問津的故事>26.老白
  其实自冬至那天过后,胡喆吉去过两次‘两年’咖啡书屋,但是门都是关着的,告示牌上写着店主有事外出。

  一次半休的中午,胡喆吉在面馆吃过一碗面后准备回家午休然后出发图书馆,因为他和沈烨约好了两点钟在图书馆一起自习。

  他的住处在千川路最南处,‘两年’在千川路北处的老商业街。他经过时,忽然发现‘两年’又开门营业了。

  他左右衡量了会儿时间,便进店去想随便看看,毕竟从来没进来过。

  店内面积挺大的,进门右手边是吧台,左手边都是入壁式书柜,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很多书,有售卖区和借读区。这家店从外到内都是古典原木风的设计。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顾客,反正在胡喆吉的视线内,只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儿站在吧台边等待咖啡打包。

  在寒风凛冽的天气里,这倒是一个温暖且清静的好去处。

  白从悲正在吧台内给顾客打包咖啡,见有人进来了便抬起头,脸上划过一瞬的诧异。

  女顾客拿着咖啡走了以后,白从悲招呼着他到吧台前坐坐。

  但是胡喆吉却更受书架的吸引,道:“我先看看这儿的书。”

  白从悲这个人由内到外的气质都是温和却沉稳的:“好啊,喝点什么?”

  胡喆吉的眼睛根本无法从书架上脱离,摇摇头道:“不喝咖啡了,我还要午休。”xiumb.com

  白从悲:“那就来杯热的蜂蜜牛奶?”

  “行。”胡喆吉道。

  胡喆吉借读区的书明显是比售卖区的多的。而且售卖区的书种类比较单一,很多是些热门网络小说实体书和漫画书,像是布置着书架的人为了充数而摆的。

  借读区的书却比较有质感了,种类分得很细,摆放得很齐,胡喆吉挑出来看了几本,上面都有着岁月的痕迹。

  观赏完书架,胡喆吉坐在吧台前。

  白从悲把热牛奶端到他面前,道:“怎么样?有被顾客摆乱了的吗?我好几天没去整理过了。”

  胡喆吉:“有几本。”他端起牛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不过,我看借读区的书挺多都是版本挺老的挺少见的,你居然舍得放在那随便客人借读,不怕损坏吗?”

  反正对于胡喆吉来说,旧书饱含了时间的洗礼和学习足迹,他会更加宝贝,肯定不会舍得摆在书架上让来来往往的陌生客人随意翻看。

  “来的客人都是我的有缘人,在能力范围内我自然要把好书提供给他们。”白从悲淡淡笑着:“而且,只要不是故意损坏,这些书本所经历的磨损也算是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必要经历的。从没一次借阅中也可以看出不同人对待知识著集的态度,不是吗?”

  “嗯……”胡喆吉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一般的人不会有他这样的格调。“前几天我来过两次,没开门。”

  白从悲:“对……前两天我有点事情。”

  吧台的面积挺大的,收银机边上有一本很旧的书,看着黄白色的封面设计,胡喆吉觉得似曾相识。

  胡喆吉看向那本书面被反扣在桌上的书:“我能看看吗?”

  白从悲把书递到他手里:“当然。你看过这本小说吗?”

  胡喆吉并没猜错,就是《杏斋路》的实体书。

  他慢慢划过书名处的浮雕,道:“看过,你喜欢这本书吗?”

  白从悲没有直接回答,反倒反问他:“你喜欢吗?”

  胡喆吉点点头:“嗯。它的电影我也看了,拍得很好。这个作者的两本作品我都挺喜欢的。”

  “哈哈……”白从悲忽然笑起来,“是吗?你是这个作者的粉丝?”

  他每次笑都让胡喆吉不明所以,“对,怎么了?你也是?”

  白从悲摇摇头,道“不,我不是。我笑只是觉得……我和你这小孩儿挺有缘的。突发意外地认识了你,而且你还是我的书迷。”

  胡喆吉:?

  胡喆吉一时间理解不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还是我的书迷’?

  难道……?

  这怎么可能?……

  “你什么意思?”胡喆吉一脸混沌。

  白从悲无声笑道:“如果说我告诉你,我就是一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骗子?”

  胡喆吉:“”“我觉得,你没理由也没必要骗我。”

  为什么,这看似很荒谬的事情,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胡喆吉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觉得他是骗子,反而是心里慌张。

  白从悲是一池……那岂不是……前几天他在自家窗户撞见了一池和别人在冰箱门上调情?而且胡喆吉一开始还对一池爱搭不理,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挺不礼貌的,所以自己对他的态度也算不上很积极。

  白从悲竖起大拇指,哈哈道:“你说得对。”

  胡喆吉:“……”

  “对不起……”

  “哦?”白从悲道:“哈哈……怎么还道上歉了你。”

  胡喆吉没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就是对不起。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其实他没敢告诉白从悲,也就是一池。那天他送给自己的汤圆,还有一份实在吃不下了,在冰箱放了好几天后胡喆吉便把它扔了……

  天呐,胡喆吉此时此刻真想让人一刀宰了自己。

  那可是一池送给他的汤圆啊!

  ——

  胡喆吉本想喝完一杯牛奶便回去了,但是现在却不想走了。

  是个人都会想和自己的偶像多待一会儿吧!

  而且,胡喆吉心里一直存了许多许多问题想问一池,只不过这些问题在此之前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得到回答。

  白从悲端了块小蛋糕出来,“你不是要回家午休的吗?”

  “现在不太想了。”胡喆吉:“你总不能赶我走吧?”

  “那不能,哈哈……”白从悲:“我很乐意接待每一个到店的客人。”

  “一池……”胡喆吉犹豫片刻,道:“我有些问题……看完书后一直很想问……”

  “哦?”

  白从悲略露难色。

  “既然你是我的书迷,那就应该也有了解到,我从来不接受外界任何采访,也不在外界任何问题的。”

  是啊,人们对一池的了解也只在于他的唯二两部作品。

  “嗯……对”胡喆吉稍稍有些尴尬:“是我大意了,不好意思。”

  良久,白从悲噗嗤一笑。

  “哎……”白从悲见他沉默,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说说而已呀。你大概想问什么问题,你先试着问问看,我觉得能回答的尽量帮你解答。”

  胡喆吉双眼一亮。

  但是白从悲说了一个与自己而言很重要的条件:“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我的身份,好吗?我回答了的问题你也不能跟别人说。”

  胡喆吉点点头,“当然,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白从悲去把店门的锁落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你可以试试说一说你的问题。”白从悲平静地说:“哦……介意我抽烟吗?”

  胡喆吉摇摇头,他盯着白从悲手上的烟盒子,道:“没事,我也抽烟。”

  “你成年了吗?”白从悲半抽出一根,问道。

  胡喆吉:“嗯。”

  他接过白从悲递给他的烟。

  看着这个少年,白从悲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你跟叔叔说说你想问什么。”

  胡喆吉:“”

  这是白从悲第二次在自己面前自称叔叔。

  胡喆吉并不喜欢他这样的自称,搞得自己是幼稚园的小孩子一样。

  胡喆吉不太服气:“一池老师,虽然我仰慕你的作品,但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叔叔了吧。你也大不了我多少。”

  “哈哈哈哈……”白从悲:“你十八是吗?”

  胡喆吉点点头。

  “我今年三十三……嗯……大你十五呢,怎么当不了你叔叔?”

  胡喆吉努着嘴,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不过我也理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讨厌别人用年龄压自己一头。那……行,我不这样说了。”

  ——

  “其实,白林身上的故事,有挺多是我自己的,但也不是全部,例如白林后面的人生,到了五十多岁时的结局,那是我顺着他前半生的足迹而编写的。”

  毕竟现在的白从悲都才三十出头。

  ……

  胡喆吉首先很想知道的是白林的原型是否就是白从悲。

  之后的两三个问题,白从悲都回答得很从容。

  直到——

  胡喆吉问到了关于书中白林的爱人蒋娟。

  白从悲显然迟疑很久。

  “蒋娟的原型确实是我的爱人,我想,我只能回答这么多。”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看似淡然,但是胡喆吉看得出对方眼底无尽的情绪。

  蒋娟……

  白从悲的爱人……

  胡喆吉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天与白从悲接吻的黄发男人。

  那个男人二十来岁,长得不错,但是身上的气质与书中的蒋娟是大相径庭的。

  与胡喆吉的想象也是大相径庭的。

  那个男人并没有给胡喆吉一种在一池在书中描写道的蒋娟的朴素淡雅温柔的感觉。

  “是……那天那个人吗?”

  白从悲一愣,接连摇头。

  “哦,不是的哈哈……那个男孩儿只是我在party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胡喆吉眯起眼睛,更是不理解。

  他大概知道,白从悲说的那种朋友的含义。但是……他不是有了爱人吗?

  难道……

  嗯?

  “哦,你别多想”白从悲知道一会说书中的女主角原型是自己的爱人,一会又说和自己热吻的只是刚认识的朋友,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我和我爱人已经分手六年了,而且……三年前他已经去世了。前几天是他的忌日,我去南洲省看他,所以闭了五天的店。”

  白从悲说得很平静,像在叙述一般,看不出其他的情感。但正是这样,他的叙述一时让胡喆吉震惊且忧然。

  白从悲继续道:“他是南洲人,杏斋路也是他的老家,并不是我的。我是这里人。”

  ——

  临走时,胡喆吉问他自己消费了多少钱,打算结账的,可是白从悲却笑道:“我也不知道多少钱,蜂蜜牛奶是菜单上没有的,小蛋糕也是我刚做的新品,你是第一个尝试的客人。”

  胡喆吉很礼貌地说:“谢谢老师,味道不错,我挺喜欢的。那你大概估个价吧。”

  话说,自从白从悲跟他说自己是一池这件事后,胡喆吉对他的态度可是礼貌友好了超级多。完全没有一开始那样的看待陌生人一样的态度了。

  “没事,这次当我请你的吧。”白从悲收起烟灰缸,打开了店里的换风机。墙上他挂了禁止吸烟的牌子,所以平时自己也只在店门关上的时候才抽,抽完马上换风。

  “这怎么行。”胡喆吉说着就拿出手机扫了支付码,道:“这样的话我下次都不好意思过来了。”

  “没事,你第一次来,而且还当了我的第一个采访者,又是我的书迷,而且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这周围的邻居。这么多层缘分叠在一起,我请你吃块蛋糕不为过吧。”白从悲道:“这次我请你,从下次开始我再收你钱,这样可以吗?”

  胡喆吉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那……谢谢你,一池老师。”

  白从悲:“哈哈……你不要因为我告诉你我是一池就一口一个老师的,把我当成简单的邻居就好。而且,不要叫我一池哟,我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好。那我……叫你什么?”

  白从悲哈哈笑道:“叫我白叔叔吧。”

  “”胡喆吉斩钉截铁:“不要。”

  “那……我身边的朋友基本叫我老白。”

  胡喆吉:“行,那我也叫你老白。”

  “哈哈哈……好。”

  和老白相处一段时间后,胡喆吉发现老白是个很爱笑的男人。

  那种笑不粗犷,不假装,像一阵阵清风。

  但为什么?

  老白笑起来时,眼睛是从不亮的。

  他的眼,不说话时像盛夏的正午,宁静十分。笑起来时,他的脸是波光粼粼的池面,眼睛无穷无尽的黑夜。

  后来胡喆吉也问过他,为何他的眼睛不会亮。

  老白并不太在意,只浅笑道,就算是使命而来的灯盏也总会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他说,他的光发完了,再也发不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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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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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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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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