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隐也是一个心思灵活的人物,他不知道袁隗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警惕起来。
皇宫之中当差,最忌讳就是到处乱说皇帝的事,搞不好就是杀头大罪,一听袁隗问那行字是否为皇帝所写,便迟疑一下道:“这个……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这些碎物就交给老夫吧,老夫进去帮蹇将军消消气。”袁隗说着将这些碎纸屑收入自己怀中,道,“麻烦进去通禀一声,就说袁隗求见。”
这时从屋内传出了蹇硕的声音:“是袁司徒吗,快请进。”
袁隗进了院子,见院内站着几个仆从,心惊胆战的样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显然伺候在蹇硕身边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
袁隗直接走进屋内,只见满地狼籍,到处都是被砸碎的瓷器,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卷轴。
便笑道:“将军位极人臣,老夫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将军如此盛怒。”
“司徒见笑了。”蹇硕道,“此处杂乱,咱们到后堂叙话。”
进入后堂,二人分宾主落座,仆人上茶之后便退出去了。
“将军的行动好迅速啊。”袁隗笑道,“前几日刚刚与将军说过孙坚,将军便表奏陛下了,只是……这荆州刺史不顺利吗?”
“明人不说暗话,本将军乃是诚信之人,既然收了你们的金珠美玉,那就一定帮你们成事。”蹇硕毫不遮掩地说道,“不过袁司徒消息很灵通啊,你是怎么知晓的?”
袁隗从怀中掏出那些碎纸屑,铺在几案上,道:“刚刚看到潘隐司马要把这些东西清理掉,觉得怪可惜的,便收拢过来。”
“还是司徒心细啊。”
“这是陛下写的吗?”
“那是当然,除了陛下谁还敢在奏表上乱写?”
“可是……”袁隗端详了半天,沉吟道,“可这字体似乎和陛下的字体不太一样啊。老夫的意思是,这是陛下亲笔写的吗?”
蹇硕感觉浑身毛孔突然张开,冒出一身冷汗,心中凛然,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郊外猎时,袁逢对替身刘明的试探。
难道袁隗这个老狐狸也看出了端倪?!
真是防不胜防啊,没想到还有笔迹问题,看来替身回京之后,一定要让他学着陛下的笔迹练练,以防万一。
当今陛下使用替身之事,绝不能暴露,否则他这个权臣也会瞬间倾覆。
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嘿,袁司徒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已经多久不动笔了?没有三年也有两年了吧,以陛下的性子,怎么可能亲自动笔,想来多半是陛下口述,别人抄录的。”
“哦,原来如此。”袁隗想了想也没有多作理会,皇帝口述,由身边亲近之人抄录,这是很正常之事,也没有深究,便道,“既然陛下有此旨意,那么将军准备如何处理孙坚?”
蹇硕想了想,无奈苦笑,道:“既然陛下这么指示了,我等做臣子的只能奉旨而行,先让孙坚率部去攻打弘农吧,若能取胜,则水到渠成担任荆州刺史,如不能成,咱们再见机行事。”
其实蹇硕也很无奈,如果刘明拒绝他奏表之事没被袁隗知道,那他完全可以自作主张发一道圣旨,直接任命孙坚为荆州刺史。
可是现在袁隗已经知道陛下不同意这么做了,如果蹇硕还执意下旨,那就太刻意了,显得他和皇帝已经彻底分裂。
他现在还不想给朝臣留下这种印象,他更想让大伙看到陛下对他恩宠,对他言听计从,而不是两个人的决裂。
如果大伙知道他失宠了,那么可以想象得到,扑天盖地的攻讦将会涌来,那才是最致命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袁隗道。
“不是本将军多嘴,袁司徒也该管教管教伱的门生故吏、至亲至信了。”蹇硕借机敲打袁隗,道,“你大力推荐的董卓造反了,你的亲侄子私募兵勇还攻打南都宛城,抢劫府库,你的亲信孙坚又连杀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你说……长此以往,恐怕对袁家不是好兆头啊。”
袁隗心中凛然,不住点头,最近种种事情也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一向胜券在握的袁家,现在也已经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确实感觉局面有点失控。
换个角度,其兄袁逢之死,难道仅仅是个意外吗?恐怕也是这种局面失控的一种体现。
“这个老夫省得,朝纲混乱,必然有各种不如意之事。”袁隗叹息道,“不过近几个月陛下的变化似乎蛮大的,和以往相比倒是上进了不少。”
一提到皇帝的变化,蹇硕又警惕起来,忙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上进什么啊,还不是觉得好玩?你以为这次御驾亲征真是什么圣君明主降世?只不过是皇城中憋得久了,想到外面玩玩而已。这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就此打住,千万别对外人提及。”
“老夫明白。”袁隗想了想,似乎还真有可能陛下只是为了觉得好玩。以他对灵帝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一个乐于勤政的君王。
“司徒能不能向本将军透个实底,如果孙坚去攻打弘农郡,有没有把握打胜?”蹇硕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他想将孙坚发展为自己的嫡系,可是,如果对方不堪一击,扶不上墙,那也就失去了扶持的价值。
“这个尽管放心,孙坚必胜。”袁隗信心满满地说道,“之前与董卓大战,之所以十分被动,倒不是因为董贼有多么厉害,主要是其麾下有一名极为出色的谋士名叫李儒,诡计百出,防不胜防,因而难以战胜。
“如今李儒随着董贼前往河东,留在弘农的只是董贼麾下的一员大将李傕,此人无勇无谋,胜之不难。孙文台久经沙场,作战经验丰富,而且有麾下健将相辅,战力岂是李傕可比?将军只管把荆州刺史的位置准备好即可,孙坚必胜!”
蹇硕听后放下心来,笑道,“从来没有想过本将军会与袁司徒有这么多合作,朝臣们对本将军多有谣言,还请袁司徒费神向他们澄清一下。”
“这个……”袁隗迟疑一下,为难地道,“这件事很难办啊。”
“啪!”蹇硕拿出一块金饼拍在袁隗面前。
“这个……”
袁隗刚刚迟疑,蹇硕便又拿出一块拍在他面前,道:“够吗?”
“老夫……”
“啪!”“够吗?”
“老夫就喜欢和将军这种爽快人打交道,够了!”袁隗满脸绽出笑容,收起面前的几块金饼,起身告辞,道,“老夫这便不打扰了,将军保重。”
说罢转身离去。
蹇硕望着袁隗的背影,冷笑道:“这世间就没有金钱办不了的事,只是要看够不够分量,都说你袁隗为一方名士,不也是要屈从于金钱吗?”
袁隗走出蹇府,不屑地看了看手中的几块金饼,摇头苦笑,“这蹇贼还真是个铁公鸡,求老夫办事,只出三块金饼?若不是看你暂时还有些用处,老夫岂会为这三块金饼折腰?”
袁隗回到府上,立刻给还驻守在函谷关的孙坚写信,告诉他即刻出兵去攻打弘农李傕,如果能收复弘农郡,那么陛下就会任命其为荆州刺史,如果不能战胜李傕,陛下将会治他擅杀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的罪责。
正在这时,太中大夫杨彪来访。
最近一段时间袁杨两家闹得有点不愉快,一个是因为袁基推行新税制之事,另一个是因为袁隗在函谷关坚守,不去搭救弘农郡的豪绅。因为杨家就是弘农最大的豪绅,结果被董卓祸祸得不轻。
不知为何突然来访。
不过以袁隗这只政治修养极深的老狐狸来说,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将杨彪让到客厅,道:“文先(杨彪字)兄今天怎么得空来老夫这里?”
杨彪挤出一丝笑容,道:“之前小弟关心弘农父老,因而言语上有所不周,还望司徒不要介意。”
“文先这是哪里话。”袁隗看似随意地道,“你我一惯同进同退,同气连枝,何必这么客气?你我联手可以稳定半个朝政,也不必见外,有话不妨直说。”Χiυmъ.cοΜ
杨彪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前些时间董卓驻扎弘农,官军无法收复,如今听闻董贼已经北迁河东,正是派兵收复弘农的天赐良机,不知可否联名向陛下上表,请派兵马进入弘农?”
“哈哈哈哈……”袁隗放声大笑,道,“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此事陛下已有旨意,着孙坚率兵进攻弘农贼将,事成之后还望文先兄能够与老夫一起向陛下表奏孙坚为荆州刺史。”
这些都是利益交换。不一定非要真金白银才叫交换,在政事上,有时候相互妥协、相互成就都是利益交换。
袁隗说着将写给孙坚的信推到了杨彪面前。
杨彪粗略扫了一眼,不由得心花怒放,喜道:“如此便多谢司徒大人了,小弟鼎力支持袁家,包括袁基推行的新税制。”
袁隗也乐得与杨彪重归旧好,毕竟他们都是当世的大世家,共同利益很多,而相互的冲突却很少,如果他们这些大世家能够抱团,甚至可以很大程度上左右朝局。
当即摆下酒宴,与杨彪对饮。
袁隗笑道:“杨必文先兄也已经算计过了吧,陛下推行的这个新税制虽然也叫摊丁入亩,但是如果真正把所有丁赋都摊到田亩之中,我们世家可是要掉一大块肉,现在虽然田租压缩了,但是丁赋全免,严格来说,还是减轻了我们的负担。”
杨彪笑道:“是啊,世家们之所以意见很大,不是他们看不明白,而是之前丁赋多有偷逃,现在虽然尽免,但是他们感觉不是很明显,但是田租却是实实在在的收益,压减之后他们便不愿接受了。”
“如今我袁家处在风口浪尖,不得不为陛下推行新税制。”袁隗无奈道,“其实田租收入才能有几个钱,听闻陛下有意放开商贸禁制,只要交税,不管是世家还是豪绅,亦或者是平民佃户,皆可经商。”
“各大世家哪个没有商?”杨彪笑道,“只有那些僵化的儒生才看不起商贸,像我们这种大世家,家大业大消耗也大,没有商贸支撑,只靠那几亩地的田租,能撑得住这么大的花销吗?只要陛下公开鼓励商贸,我们便可以大张旗鼓地经商了,其收益远胜种地。”
两人都深以为然。
……
却说孙坚正在函谷关生闷气,袁隗不让他北上救援圣驾,这无疑是挡了他升官发财的道路。
有意我行我素,干脆不理会袁家的意见,但他又不敢完全放飞自我,毕竟袁家是当今天下第一大世家,想要捏死自己还是很容易的。
正在这时,亲兵进来禀报,说是司徒袁隗从雒阳寄来一封信。
孙坚接信在手,打开来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将信件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心中更加不爽。
不就是杀了两个无能之辈嘛,至于如此纠住不放吗?再说杀南阳太守不就是你袁隗的主意吗?现在出了事责任却全部由本将军来担,这也实在是太不尽人情了。
本将军要想做荆州刺史,还得先收复弘农郡?陛下怎么会想出这么让人不爽的主意?怪不得天下大乱,活该!
但是转念一想,为今之计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可走。
总不能自己再灰溜溜地回长沙去吧,那也太掉价了,至少也要拿到个刺史之位。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人,孙坚一看,正是自己麾下的武将朱治,字君理,有勇有谋,不但能够冲锋陷阵,而且能够出谋划策。
对现在势力还不是很雄厚的孙坚来说,朱治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
“不知将军何故发怒?”朱治看到孙坚怒容满面,便问道。
孙坚指了指地上的信件,道:“你自己看看吧。”
朱治拣起来看了看,道:“将军要想干出一番事业,须得打出自己的名望,将军此次北上不就是为此而来吗?函谷关建功不明显,现在弘农空虚,倒正是建功之时。功成之日,再任荆州刺史,反而名正言顺。”
孙坚豁然开朗,笑道:“君理真本将军之肱股也!”
于是点齐兵马,告别袁绍、袁术,向黾池进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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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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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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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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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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