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皇宫,嘉德殿内。
蹇硕跪坐在地,面前放着一张食几,上面摆放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
自顾自地夹了一口菜,又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然后把酒盏举到眼前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按说这御酒喝过不止一次了,但是从来没有今天这种感觉,怎么就那么爽口呢?肯定是和陛下在旁边瞅着有关,陛下你说是也不是?”
灵帝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脸色铁青,感觉上气不接下气。
良久之后才平静下来,伸出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蹇硕,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蹇贼!”灵气喘着粗气道,“枉朕把你当股肱之臣,没想到伱竟然如此戏弄于朕,你个十足的叛贼!”
“叛贼有什么不好?本将军觉得很好啊。”蹇硕不以为然地放下酒盏,道,“以前陛下能享有的一切,如今做臣子的也全能享受到了,这样不是挺好吗?你养你的病,我享受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何乐而不为?”
“叛贼!你个叛贼!”灵帝气得直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允许你谋逆作乱。”
“嘿……”蹇硕笑了,“说实话即使陛下不想要这一口气,本将军还不愿意呢,你看微臣对陛下多好,你就专心养病,万事有微臣,不必如此着急嘛。”
“朕康复之日,定要将你抽筋扒皮。”灵帝恨得牙根痒痒,全然没有想到,曾经自己最信任的宦官,会夺他的权,而且胆敢如此放肆地在他面前趾高气扬。
“康复?”蹇硕一笑,“陛下想多了,本将军需要的就是陛下这一口气在,千万别康复,哈哈哈哈……”
说着话起身,一脚踢翻食几,杯盘酒菜洒落一地。
蹇硕转身推门,背着手溜溜跶跶走了出去。
关上门走下台阶,对守在那里的军卒吩咐道:“里边的太医和宦官快要疯了,你们千万不要靠近,干脆把前后院门锁上,里边胡说八道什么你们都不用管。但是胆敢有人强行出来,那么就杀无赦。”
“遵令!”一名都尉大声道。
蹇硕这才放心地背着手离开,感觉心情无比舒畅。
之前他训斥过替身,当时就感觉到十分受用,但那毕竟是假的,如今训斥戏弄起真皇帝,那又是另外一种爽感。
仿佛自己玩弄的不是那个人,而是整个天下,内心之中有着一股极度强烈的满足感。
看来以后闲得没事,就得过来折腾折腾皇帝,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吗?
嘉德殿内,灵帝盯着已经关上的殿门,气得牙关紧咬,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蹇硕趁他卧病在床,早已在朝庭内外呼风唤雨,兴风作浪了。
在他还没有病倒之时,蹇硕等十常侍就惯于搞风搞雨,现在蹇硕大权独揽,自然更加无法无天,灵帝真不敢想象他会把江山社稷败坏到什么程度。
他突然想到,朕不是有个替身吗?那个替身呢?他现在在做什么?
自从上次何进叛乱之后,蹇硕和灵帝彻底摊牌,灵帝就再也没有听说过那个替身的消息,正如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董太后的下场如何。
那么,当初自己与蹇硕商议找个替身代自己行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蹇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改变的?
灵帝躺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细细琢磨,发现蹇硕的改变就是从替身进宫后慢慢发生转变的。
“朕让蹇贼盯着替身,难道是替身反倒改变了他?!”灵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过随即又否定掉了。
蹇硕虽然大本事没有,但是鬼点子不少,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市井小民诱骗?
这时一名侍奉的老宦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籍。
一边收拾一边掉眼泪,心中不是滋味。
榻上那可是一国之君啊,却被一个宦官呼来喝去,自己同样是无根之人,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哭什么?”灵帝发现了老宦官的异常,问道。
“臣心疼陛下所受之苦啊。”老宦官的眼泪顿时难以遏制,涩声道,“蹇硕为臣不忠,大逆不道,当诛族!”
“唉!”灵帝长叹一声,眼望房顶,不说话了。
良久之后,道:“你去看看外面有多少兵马守护?”
宦官答应一声,出了大殿,见院落中一个人影也没有。
嘉德殿不只是一幢建筑,而是一个建筑群落,一个独立的庭院。
宦官走到门口,轻轻一拉门,发现门被锁了,从门缝里看到,外面甲士林立,根本看不清有多少。
“看什么,不想活了吗?”有军士喝道。
老宦官赶紧收回目光,转身去了后门,发现同样被上锁了。
这才一脸沮丧地返回大殿,回禀道:“启禀陛下,前后门都被锁死了,臣看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马,但前后门都有把守。”
灵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被蹇硕软禁了,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脱身,而且就算是脱身了,又能去哪里?
当务之急,还是恢复身体,只要身体康复了,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如果只能是卧病在榻,那么一切都无力扭转。
……
蹇硕离开嘉德殿,正在志得意满之际,突然王越从旁边快速走了过来,低声道:“将军,找到一名与陛下有几分相似之人,已经关在废弃的东宫之中,还请示下如何处置。”
蹇硕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道:“本将军这就去看看。”
“将军请!”
蹇硕带着王越急匆匆往东宫走去。
董太后死后,这里便废置不用了,蹇硕把它当成了新替身的临时关押场所。wWW.ΧìǔΜЬ.CǒΜ
“很像吗?”蹇硕边走边问。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像,特别是笑起来更像。但是不能细端详。”王越回禀道,“尤其是气质上,根本没法比。”
进入东宫之后,王越带着蹇硕进入一间厢房。
只见一名男子身穿布衣,坐在榻上正在发呆。
见到开门进来两人,穿着都非同一般,吓得那人立刻扑通一声跪倒,以头触地,不敢动了,哑着嗓子道:“小民见过二位大人。”
蹇硕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新替身,不由得微微皱眉,光这初次见面给人的印象,就比刘明差了不少。
当时刘明初次进宫,虽然也是小心翼翼,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卑微,因此适应起来也特别快。
而眼前这位,表现得极度卑微,而且一看就是胆小怕事之人,就连声音都那么让人不舒服。
“抬起头来。”蹇硕寒声道。
那人小心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寒如霜的蹇硕,便赶紧再次将头低下。
乍一看,与皇帝还真有几分像。
“没让你低头!抬起头来!”蹇硕喝斥道。
那人无奈,只得再次将头抬起。
蹇硕细细打量,摇了摇头,越看越与陛下不一样,与刘明那种极度相似完全就没法比。
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替身,但可以留着备用。
“给本将军笑一个!”蹇硕吩咐道。他想看看笑起来是不是像越王说的那样,与陛下更相似。
“嘿嘿……”这人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蹇硕看向王越,道:“这也不像啊。”
王越上前对着替身踢了一脚,道:“让你笑,不是让你拉屎,你这是什么表情?重新笑一个!”
“嘿嘿……”
“不行,重笑!”
“嘿嘿嘿……”
“不行,重笑!”
……
经过几番折腾,这个替身终于找到点笑的感觉,勉强作了一个笑的表情。
“将军请看,是不是很像。”王越问道。
“你还别说,是有那么几分相像。”蹇硕笑道,随即感觉不对劲——
这笑模样……根本不是皇帝陛下的,而是替身刘明的样子。
王越是按照替身的模样又找了个替身,这不是与原主人越来越远了吗?
蹇硕无奈,有一个总比一个没有强,“先勉强留着吧,别让他乱跑。”
说完转身走了。
心里对这个人不是很满意,等训练到能够公开露面,恐怕还要费一番辛苦,与刘明当时进入状态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唉,替身啊替身。”蹇硕心中暗自感叹,“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觉悟,非要跟本将军叫板,甚至还要夺权,真不知道你是心气高、野心大,还是纯纯的愚蠢。”
“本将军能扶你上位替代陛下,那么也能扶别人上位替代你。”
当然,这得要找到更加合适的替身才能行,就目前王越新找的这个,显然无法胜任,或许远远露个头还行,如果近处与朝臣们接触,一眼就被看破了。
因此,现在还不能和刘明闹掰,还需要他给自己撑场面,但要让他知道谁才是控制者,扣发军粮便是其中之一的敲打。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这个替身这么能打仗,居然杀得白波贼与黑山贼大败。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市井出生的小民居然会统兵打仗,大大出乎蹇硕的意料。
蹇硕一边琢磨一边回到自己在宫中的办公场所。
刚坐下喝了一杯茶,一个宦官便走进来,道:“启禀将军,您的信已经送到函谷关,属下前来交令,还有并州刺史丁原写了一封信,让属下务必交给将军。”
说着将信拿出来,递给蹇硕。
蹇硕接过来一看,吃了一惊。
董卓退往河东,而白波军主力与匈奴骑兵进入河内,准备进攻陛下,而董卓的最终目的也有可能是陛下。
值此危机时刻,丁原请求率兵回转到河内护驾。
为了能够在蹇硕这里通过,丁原还把河内事态说得非常严峻,令蹇硕不由得皱眉。
“不行,那个替身不能出事,至少现在还不到出事的时候!”
蹇硕下定决心,大声喊道:“潘隐!”
潘隐很快走了进来,道:“将军有何吩咐?”
“你速与陛下派来的催粮官联系,足额拨发军粮。”蹇硕吩咐道,“这次你亲自押运,见到陛下后陈明风险,最好能让陛下回京,免得发生意外,明白了吗?”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潘隐答应一声,急忙去找催粮官去了。
其实粮草、军械等物早就准备好了,蹇硕就是想要拿捏一下而已,现在见事情紧急,担心最佳替身出现危险,便赶紧与催粮官对接。
蹇硕没也闲着,当即给丁原回信,同意他的兵马进入河内护驾。
本来他越来越讨厌替身刘明,但是现在却不得不为其安危着想,甚至盼着他能够直接返回京城,老老实实呆在皇宫中。
这种矛盾落差让他难受得想要吐血。
本来让刘明御驾亲征,就是想让他吃些苦头,然后乖乖听话,不要再凭自己的性子胡乱作为。
只是没想到,这个替身居然在河内大展神威,打退黑山贼、白波贼,还惩处了意图叛乱的当地大族。
惊讶的同时,蹇硕也觉得自己对这个替身的掌控更加艰难了。
因而重找替身的计划刻不容缓,要继续往下执行。
正在这时,王越走了进来,道:“刚看潘隐急急忙忙出去了,听说是要押运军粮去河内?”
“确实如此。”蹇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陛下在河内对战贼人,白波贼主力已经进入河内,陛下在前线厮杀,我等作臣子的,在后方做好保障便是最大的尽忠。”
“将军仁义。”王越拍了一记马屁,道,“此去一路凶险,光靠那些个押粮的军兵恐怕还保护不了潘司马的安危,不如我派几个得力的江湖好手跟着吧。”
蹇硕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你那些江湖朋友,虽然领兵打仗未必有多出彩,但要是担任贴身保护之职,还是很有些手段的。”
王越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去了,顺便把自己写好的一封密信交给其中一位江湖人士,让他务必亲手交给皇帝陛下。
刘明离开京城时,便交待王越,朝中有什么重要事情,随时向他汇报,特别是关于蹇硕的,一定要随时掌握。
王越也算尽职,包括他的徒弟史阿皆是如此,现在成了刘明的贴身保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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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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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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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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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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