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因为肺癌去世的,他吸烟很凶,不到四十岁就走了。
她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哭,对她来说哭是最懦弱的表现,她没有懦弱的资格,她需要面对没有了爸爸以后更加残酷的现实和生活,在没有被现实打败之前,她不想落下一滴泪,隐忍是最好的选择。
秋意很浓,街道两旁的落叶堆积成片,树木叶子几乎掉光,光秃秃的,瘦弱干枯。
秋风拂上脸颊,有些许凉意,寒冉童瑟缩了一下脖子,继续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而那个女人,一直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寒冉童的家位于这个小镇上最贫困的地区,破旧的几间平房,铁门上的漆都已经掉得分辩不出原来的颜色,院子里一棵已经死了几百年的老槐树,树干扭曲而丑陋,寒冉童几次想要把它砍掉,每次动手之前却又会犹豫,只有这棵树了,能让她想起有关母亲的记忆的就只有这棵树了,她舍不得砍掉。
兰云霜尾随寒冉童进了院子。
寒冉童呆立在大槐树下,抬头仰望着干枯的槐树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她的眼底掠过一抹浅浅的悲伤,但也仅仅只有一刹。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转身看向那个一直尾随自己至此的兰云霜,嘴角扯出的悲凄笑容与身后凄凉破败的背景没有丝毫违和感,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悲惨的,尤其是在兰云霜的面前。
她逃脱不了宿命,最终还是被兰云霜收养了,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收养了,她觉得这很可笑,可她接受了这个可笑的事实。
经过了长达五个小时的车程,寒冉童来到了一座新的城市,有兰云霜的城市,她听说兰云霜八年前抛下自己之后嫁给了一个大学教授,还有一儿一女,年龄与自己相当,对此寒冉童并不在意,本就是与她无关的事情。
兰云霜口中所说的那个‘家’超乎寒冉童的想象,那是一幢气派的洋房别墅,是寒冉童在那落后的小镇上从未见过的漂亮房子,她在门口震惊了一会儿,随兰云霜进了门。
玄关处,齐刷刷地站着三个人。
继父应秉先以及他的一儿一女。
寒冉童的目光最先落在了儿子的身上,他瘦瘦高高的,站得笔挺,有点像威严的军官,他穿一件白衬衫,一头亚麻色短发显得干炼利落,白净的脸上一双冷峻的黑瞳极度冷漠地望着她,那冷冽的透着逼人寒气的双瞳让寒冉童莫名感觉有些厌恶。
她讨厌他的眼神。
“他是哥哥应荣严,她是妹妹应荣玫,这位是你的爸爸应秉先。”兰云霜笑容温婉地向寒冉童介绍着眼前的三个人。
寒冉童眉目不动,只是淡漠地开口说了声:“他不是我爸,我爸已经死了。”
一句话说得气氛冷凝,兰云霜与应秉先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尽管如此,应秉先仍然是三人中最热情的一个。
“冉童,这一路累了吧,快上楼休息,你的房间我早就给你布置好了。”
对于应秉先的热情寒冉童回应得依旧淡漠,她拉起行李箱准备上楼,应秉先却伸手抢过她的箱子直接塞到儿子应荣严的手中说:“荣严,快,帮妹妹提一下行李,送妹妹上楼休息。”
寒冉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乐意,但她发现应荣严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这微小的反应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多么地不受欢迎。
应荣严冷着脸没说话,提起行李箱大步便朝二楼走去,寒冉童漠然跟了上去,经过走廊时,寒冉童发现每道门上都挂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牌,上面分别写着“小公主荣玫的房间”“帅儿子荣严的房间”以及“我和老婆大人的甜蜜小居”,看到这些,不难想象这些都是谁弄的了。
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应荣严停了下来,他将箱子戳在门口,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寒冉童目送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接下来就是‘砰’地一声关门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其实他不需要这样表现寒冉童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是除此之外,她无处可去,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更重要的是,她还留在那个女人身边,尽管她知道那个女人并不爱自己。
“新成员冉童的房间”走廊尽头的房间门上挂着有这样字样的小木牌。
新成员?好刺眼的三个字。
寒冉童表情微变,顺手将木牌摘下拖着箱子推门进入房间,她没有看房间内的任何布置,而是先找到垃圾桶,将手中的木牌直接扔了进去。m.xiumb.com
已经临近黄昏,透过窗可以看到室外成片的枫树,枫叶正红,落叶随风飘飘荡荡,无声地坠跌在冰冷的地面,行人走过踏上一脚,便失了原有的娇艳欲滴。
枫树,在她出生的小镇上也有,但不多,她出生的时候枫叶正红,这是小时候兰云霜告诉自己的,原本详和的一家三口,尽管生活拮据,却也和乐融融,寒冉童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八岁那年,兰云霜竟会偷偷与父亲办了离婚,半夜带着行李悄无声息地走了。
八岁的她整天哭着喊着找妈妈,父亲曾一气之下在寒冷的冬天将她扫地出门,长大一些她多少有些理解父亲当时的心情了。父亲为了养家糊口拼了命地工作,累死累活却也赚不了几个钱,而她在父亲最苦最累的那段时间却天天哭闹着找妈妈,父亲怎么哄怎么劝都不行,一怒之下说出了“你滚,找你妈去吧!”这样狠绝的话,并将八岁的她轰出家门,她在门外哭了一夜,冻得差点丢了一条小命,为此她曾经怨过父亲,但是现在她不想再怨了,再怨也没有任何意义,人已经去了。
“爸,我见到她了,我来到了她在的城市,从今以后我会跟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寒冉童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的枫叶,轻声嘀喃,表情非常认真,好像自己所说的话,对方真的能够听到似的。
“你妈叫你下楼吃饭。”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寒冉童略有些惊慌地回头,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关房间的门。
说话的人是应荣严,他此时就站在房间门口,仍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那双冷峻犀利的眸子先是瞟向了扔在垃圾桶中的木牌,然后冷冷地睨向了站在窗边的她。
寒冉童避开了与应荣严的对视,她非常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盯着一件东西,没有给她应有的尊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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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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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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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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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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