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见宁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啪嗒啪嗒跑下楼。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块小小的草莓蛋糕。
宁祈枳喜欢吃甜食这件事还是虞见宁看到对方从福利院小孩手里骗糖果偶然发现的。
“公主,我买了蛋糕回来哦。”虞见宁指节轻敲房门,里面传开细微的动静。
她咧嘴一笑,又继续说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和远之平分了。”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猛地拉开。
宁祈枳眉宇间的不悦少了大半,垂眼看见对方狡黠的笑脸,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了。
虞见宁将蛋糕塞到他手里,绕到对方身后,将人推到餐厅。
餐桌上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萧远之和裴黎已经等了有段时间。ωωω.χΙυΜЬ.Cǒm
宁祈枳扫了眼裴黎,内心那股烦躁又开始冒头。
虞见宁没发现,主动拉住他的手,把人带到位置上。
“今天是我们入住的第一天,一起举个杯吧!”
说罢,就率先举起手中的杯子。
宁祈枳原本不想加入他们这种幼稚的行为,谁料桌上六只眼睛都在眼巴巴看着他。
他只得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有样学样,举杯和他们庆祝。
四只玻璃杯在半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听得宁祈枳心间一颤。
明明这个房子很小,和自己的庄园相比,就更破旧了。
桌上的食物也很普通,根本不及五星级大厨用心,就连身边的这几个人,也是他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为什么他听到尘封已久的内心发出破裂的声音?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随着窗外早春一同到来。
他说不上来,也无法理解。
“那你呢,宁祈枳,你有什么理想啊?”
已经喝得迷迷瞪瞪的虞见宁搂着他的脖颈,酒气撒了他一身,他却没有大发雷霆。
宁祈枳下意识扶住那截柔软的腰肢,防止已化成软体动物的某人滑到地上。
理想?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
从前的他养精蓄锐,要封氏和宁氏倒塌,要去报卧薪尝胆的仇。
除此之外,他好像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行动,都是命运使然。
隔着桌上热菜的水蒸气,他看不清其他人的脸,只能望见那双杏眼。
宁祈枳活这么久,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也能是拥有欲望的人。
“我知道了!”脸颊潮红的少女笑嘻嘻,指尖绕过一圈旁人,又指向自己——
“你是不是想要我!”
宁祈枳眼睫微颤,像只拍翅的蝶。
“……们所有人像今天这样,嗝,聚在一起吃喝说笑?”
宁祈枳:“……”
不,他不想。
虞见宁指腹戳到对方苍白的肌肤上,哼哼着眯眼道,“嗝!这个也是我……想要的。”
宁祈枳闻言,拢气的眉宇被展开,被水汽熏湿的碧眼里是明暗不清的情绪。
这些人,对她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不过是没认识几天的过客而已。
宁祈枳将人一把抱起,让柔软的双手挂在脖颈,连个眼神都没给剩下的两哑巴。
他抱着人径直往房间走,等到房口才想起了什么,转身叮嘱,“餐桌记得收。”
说完就闪身走进房间,长腿一勾一踢,房门就闭上了。
还愣愣坐在餐桌前的萧远之和裴黎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
虞见宁刚被放到床上就顺势翻了个身,往怀里扯被子,直到她怀里的空隙被填满。
宁祈枳见这人不规矩的睡姿也没辙,只得去找一床新被子。
就在他翻找时,听见床后传来低声的啜泣。
虞见宁脊背弓着,泪珠挂在眼角,死死咬住唇瓣,像只受伤的小兽。
她低声急促地说着什么,混着哽咽声,宁祈枳听不清。
宁祈枳被子也不找了,靠在床边,想听清她在说什么话。
腿都发麻了,他才听见一声轻轻的低喊——
“哥哥,妈妈……”
宁祈枳早就对虞见宁的身份进行过调查,知道对方很小就被遗弃在院门口。
他以为对方只是对未曾谋面的亲人还怀有期待。
温热的大手将贴在虞见宁的脸上拂去,刚想收回却被对方抓牢。
虞见宁将脸颊贴在他手背上,泪水滑落下坠,滴溅到对方的肌肤。
宁祈枳浑身一震,泪珠所在的皮肤快要被烫伤。
虞见宁就像只露肚皮的扫尾子,柔软的内底让他有些无措。
他习惯了对方的嬉笑,对方的玩闹,却没能习惯她的眼泪。
宁祈枳沉默半晌,没有将手抽回来,就地坐在床边。
“别哭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是飘云,“我会帮你找到他们。”
少女的啜泣逐渐消失,只留下泪痕。
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像一条鎏金河,安静却悲伤。
宁祈枳最终慢慢反握住对方的手,就趴在床头,注视着虞见宁的睡颜,缓缓闭上眼。
他想,明天就得叫魏池赶紧去找人,不然又要看虞见宁哭。
虞见宁流眼泪的样子太丑,还是笑着的时候最好看。
……
虞见宁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宁祈枳放大的盛世美颜。
她的记忆断片了,完全不记得喝完酒后的事情。
虞见宁脚尖刚落地,和她相握的人就睁开双眼。
宁祈枳有轻微的起床气,长眉微拧,绿眸里一片雾霭。
“酒醒了?”
虞见宁点点头,有些懊恼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又发酒疯了吗?”
宁祈枳没回答,只是活动了发麻的腿脚,“你下次别在外人面前喝酒。”
虞见宁:“……”
她肯定是发了很大的酒疯,不然对方也不会这样说。
这下她在宁祈枳那里真的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虞见宁垂头丧气地去浴室洗漱,就连和萧远之打招呼也是有气无力的。
但是很快这股丧气就被一个意外给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前段时间还略显模糊的五官,不知为何竟然能若有若无地看清。
尤其是那双杏仁眼,清晰度远胜其他五官。
虞见宁像只兴奋的麻雀,蹦蹦跳跳跑去找宁祈枳,“看我,快看我!”
她边说边踮着脚,指着自己的眼睛。
宁祈枳见她冒失的样子,只得摁住对方脑袋,自己弯腰看。
“我的眼睛,是不是变漂亮了?”
确实如虞见宁所说,她的眼睛仔细一看确实非常漂亮。
睫毛纤长挺翘,眼尾微微上扬,有几分狸猫眼的形,眸色偏浅,像颗淡淡的琉璃球。
不笑的时候带着勾人的欲,笑的时候像轮弯月,带着讨人的喜。
而原本无法在脑子里留下记忆的脸也有了轮廓。
宁祈枳盯着眼前的眸子,突然后知后觉,他们的距离过于近了。
额头几乎快要相贴,唇间的距离不过一指。
对方还在兀自傻乎乎地笑,唯有他心间淌过微微的电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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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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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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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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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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