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司则坐落天子脚下。
但和想象中不一样,那是一座被下了层层禁制的高塔。
腰牌随着略微急切的步履晃动,反转出灿金光芒。
黑底红色大字的牌匾高挂在顶上,庄重肃冷。
门口没有摆驱邪所用的石狮,只有一条小孩手臂粗细的铁链从里侧延伸而出,链子禁锢着一只白犬。
那犬体型大到瘆人,更像是狮虎一类。最为奇特的是,头顶长角,背上还有如飞鸟一般生有两翼。
张大的嘴里可以看见凌凌尖牙,鼻端毛发被呼吸吹得浮动。
此刻趴在那里,睡得正香。
“馒头。”
燕从灵不怕,上前两步拍拍它的后背。
羽翼轻轻扇动两下,白犬睁开一双蓝幽幽的眼瞳,看清来人后俯低脑袋,亲昵地在她掌心蹭了蹭。
燕从灵将手上记载这次事件的卷宗,交给了它。
“辛苦你了。”
哗啦作响声里,白犬口咬卷宗,顺着那条看不清尽头的铁链进了塔。
“我现在的住处在南侧林子。”
交完卷宗才算是彻底完成任务,燕从灵从袖中翻出一串钥匙,塞给身后正盯着那座塔的楼弃雪道。
“那里地方偏,只有我的一间竹屋,认真找找就有。”
“师兄们要回云山一趟,我还有事,你先回那间屋子等我。”
她将钥匙一塞,转身就要离开。
楼弃雪额角跳了跳。
两人前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间竹屋在哪?
别说是位置了,家里的每个角落他都摸得清楚,燕从灵说不定还没他熟悉。
同样熟悉的,还有她跑路的敷衍说辞。
“你要去七王府?”
影子笼罩,他侧身拦在了少女面前。
燕从灵没有气恼这种行为,反倒好气地同他解释,“七王府上高手如云,你是妖,去那儿多少不方便。”
说完,又在不远处一家老字号的面摊子买了两碗面,让摊主加了金澄澄带焦边的溏心蛋,还撒了翠绿新鲜的葱花。
找好位置,按着那一大只狐妖坐下。
“一路奔波饿了吧?帝京这家手擀面最好吃,你先垫垫,我很快就回来。”
“你脾气不好爱耍小性子,他们都是凡人,要是起了什么争执不用理会,等我处理就好。”
燕从灵踮脚拍拍他那并不存在的耳朵,一边顺毛一边语重心长叮嘱。
配合弯腰的楼弃雪没能控制住,额角又抽动了下。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给她留下脾气不好的印象……www.xiumb.com
头上忽地一空,再抬头哪里还有人影?
“燕、从、灵……”
咬牙切齿地在原地站了半晌。
楼弃雪容色太过出众,即便是帝京,站在街道的正中央也迎来不少人侧目。
他不太喜欢旁人打量的目光,转头想要离开。
余光却忽地睨见桌上那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想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临走时说的话。犹
豫了下,还是一脸愤愤地过去。
帝京盛行这种街边小摊,有不少过路歇脚的食客,赤着上身吃得热火朝天,嗓门亮堂。
燕从灵显然也是了解他的小性子,特地挑了一个不被打扰的边上位置。
面对掉漆的斑驳桌椅,豁口的海碗。楼弃雪拎着筷子,皱着眉,挑剔地将碗里的葱花一一捡出……
“没事放这么多葱花做什么!”
他这一句也没扯着嗓子喊,周遭也是喧哗不断,可偏生那个两鬓都已经生白的摊主老头,耳朵尖的很。
趁着忙碌的空,抬头睨了他一眼。
“唉没想到,这年头这么好看的小伙子也会被姑娘扔下啊……”
被扔下的尖耳朵狐:(▼皿▼#)
…
远远就能望见七王府上亮着的灯。
不同于寻常的精致宫灯,或者逢年过节的圆灯笼。
那灯笼的光是一种古怪阴冷的幽绿,而且没有外皮,只有那一点灯芯被悬在廊下,鬼魅摇曳。
燕从灵心底咯噔了一下,顾不上递令牌,直接闯了进去。
身穿黑甲的那几名守门侍卫吓了一跳,但在看清是她以后,瞬间化为欣喜。
一路上除了这些怪异的灯笼,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宁封离的府邸原本就在偏僻地段,此刻听不到半点声响,见不到半丝人气,愈发有种诡谲的死寂。
假山后的那片湖水,在惨白月光下隐约涌动,蒙头的被褥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有什么东西从里破钻而出……
“王爷!”
内殿的门并没有上锁,燕从灵一脚干脆踹开。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火,也没有下人照看。
她打出一个火诀,缓缓掀开雾色纱幔,光亮也终于照出了美人榻上的那道身影……
鸦色长发如瀑般垂落在地,少年只穿了一身雪白寝衣。
面色却比衣裳还要苍白几分,几近易碎的透明。
“王爷?!”
燕从灵踢开地上的药碗,上前半蹲下身,轻手拂开对方被汗水沾湿在脸上的发。
宁氏长相向来不差,现今老皇帝又好美色,所以除了丧妻后身形走样的大王爷外,其它血脉皆是容貌不俗。
宁封离是先皇后所出。
体弱多病,先天不足,因此年近及冠,还是身量纤细单薄,面容线条柔和到以至于有些秀美……
熟练掏出匕首,取血熬药。
看着少年被灌完那一碗药后,逐渐好转起来的脸色。
燕从灵这才松了口气,坐倒在地上包扎自己腕上的伤口。
她的血就是宁封离最好的药引。
但只能现取。
所以每次出完任务,第一时间就要回京城看看情况。
宁封离身上的毒,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一对子母蛊,自母胎就被种下。
只有找到母蛊,子蛊才能被引出。只可惜先皇后过世这么多年,线索早已中断。
这毒蛊劲烈,发作起来疼痛难忍,如冰火两重。
她师父看过几次,又翻了后山的藏书阁,才推断出这是千年前的失传禁术。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
按她师父的话讲就是,他用脚趾头也想不明白。
但也是从那之后,她自愿成了宁封离的移动血包。
毕竟顶头的要是挂了,谁来给她发月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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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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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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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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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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