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靳言吐出一口青白烟圈,转头瞥了一眼,确实有血迹,淡淡的,很少。
他以为是开始的时候太干,弄伤的,压根没放在心上,收回视线,继续抽烟。
凌若南抓住黎靳言的手臂,“你送我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
黎靳言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这么点血,你让我送你去医院,怎么,又想趁机逃跑?”
“不是。”凌若南慌忙摇头,“流血了,真的流血了,求求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其实我……”
“你死了这条心吧。”黎靳言抽出手臂,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凌若南,眼底噙着刺骨的寒意,“从今以后你休想再踏出这里半步。”说完大步朝门口走去。
凌若南追上去,只看见黎靳言摔门而去的身影,她什么都没穿,自然不敢追出去。
怎么办?
孩子,她的孩子。
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后背靠着墙壁上缓缓跌坐到地上,脑中浮现绵绵的身影,眼底都是绝望。
她的绵绵,她的绵绵要怎么办?
心像被人撕成了碎片,疼得难以呼吸。
黎靳言,混蛋!
我恨你,我恨你!
凌若南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腿都麻了,才缓缓撑着墙壁起身,慢慢进了卫浴间。
洗完澡,她发现除了刚做完那会儿流了点血,后来就没有流了。
孩子没事?
之后凌若南又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流血,这才彻底放心。
她的孩子还在,绵绵还有救。
她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黎靳言带她来这里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守着了,她刚去卧室衣橱里看了,有许多她尺码的衣服,显然这里是黎靳言早就准备好囚禁她的地方。
想离开,必须先说服他撤了门口看守的人。
只是他明显已经不再信任她,再想取得他的信任,比登天还难。
而她也受够了在黎靳言面前卑微讨好的日子,这次她要明确告诉他,她绝不可能留在他身边当三,她就不信他还能囚禁她一辈子。
不过短时间之内,她肯定无法离开,妈妈那里肯定会担心。
还好她被黎靳言从车里拉下来的时候,包拿在手里。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去卫生间给姜清婉打了一个电话,骗她说医生说她胎不太稳,暂时不宜长途奔波,她打算休养一阵子,等胎儿彻底稳下来再回去。
姜清婉不疑有他,在电话里叮嘱她好好养身体,不要着急,绵绵那里她会好好照顾。
**
夜。
黎家老宅。
“还没查到吗?”黎良恺问。
秦正齐摇头,上午他们就得到黎靳言找到了凌若南的消息,可是他们找了大半天,愣是没查出黎靳言将人藏在哪里。
黎良恺冷笑一声,“看来是我低估了他。”
这时有人来通报,“老爷,大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
黎良恺见黎靳言进门,冷声道:“黎总架子可真大,现在我这个爷爷想见你一面,还得三请四请。”
黎靳言面色沉静,“公司事务太忙。”
“别用公司给我当借口。”黎良恺拧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午已经将凌若南找回来了。”
黎靳言知道这件事瞒不过黎良恺,不过,他也没想瞒着,“是找回来了。”
“你想怎么做?”
黎靳言语气平静道:“自然是留在身边。”
“绝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的。”
黎靳言直视黎良恺的眼睛,“我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黎良恺怒视黎靳言,“你确定要为了个女人和我对着干?”
“应该是我问你,您确定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我们的祖孙关系?”
黎良恺瞬间明白了黎靳言的意思,他这是在告诉他,如果他阻止他,即便两人祖孙关系破裂,他也在所不惜。
看来他这是铁了心要将人留下来了。
黎良恺气得连连点头,“好,好,真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子。”
黎靳言垂下眼帘,没说话。
“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将那个女人娶进门!”黎良恺厉声道。
黎靳言抬眸看着他,“那我就将她一辈子养在外头。”
黎良恺气得脸色发白,“你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你不是一个人,你代表的是整个黎氏,一旦陆家真的退婚,那你婚内出轨就是板上钉钉,你的形象毁了,会直接影响公司的股票,你想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多年努力经营的公司,因为你的个人原因蒙受损失?”
黎靳言沉默一瞬,“经营公司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联姻,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打理公司,大可以换人。”
“你为了个女人连公司都不要了?”黎良恺大吼,不可置信,又痛心疾首。
一直以来黎靳言都是他最看重的接班人,他花费精力培养他,而他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这么多年,我从未违逆过您,也从未推卸过我作为黎家子孙的责任,但我是一个人,不是您的傀儡,凌若南,我要定了。”黎靳言语气坚定。
黎良恺没想到黎靳言为了凌若南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如果真将他逼急了,他撂挑子不干了,那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和尽心栽培都将化作泡影。
他年事已高,黎嘉年脾气又太过急躁,而且并没什么野心和抱负,公司交给他很难有大的发展,现在的社会,不进则退。
黎修洁醉心医术,成天不务正业,花天酒地,更不适合管理公司。
除了黎靳言,他找不到更好的接班人。
这样想着,他将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压了下去,还是要采用迂回政策,“你非她不可,可她根本不爱你,一心想着逃离你,你确定要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她爱不爱我没关系,即便是绑,我也要将她绑在我身边。”
黎良恺没想到那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孙子,竟然也会有为了女人走进死胡同的一天。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放开她,我才会后悔。”
黎良恺觉得他再和黎靳言说下去,会被他给气死,冷喝一声:“滚!”
黎靳言转身出了别墅。
秦正齐倒了一杯水递给黎良恺,“老爷,您消消气。”
黎良恺一口喝了杯子里的水,将玻璃杯重重搁在茶几上,“混账东西,为了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竟如此不管不顾,找,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然后不惜一切毁了她!”
他绝不允许黎家未来的掌权人沉迷于儿女情长。
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最不可信的就是女人。
只有门当户对的婚姻才能将利益最大化,而女人不过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黎靳言从老宅出来,便回了锦绣华庭,刚到家便接到了王瑛的电话。
“黎先生,凌小姐晕过去了。”
黎靳言拧眉,“怎么回事?”
“我听从你的吩咐来江枫苑照顾凌小姐的生活起居,可是中午和晚上凌小姐不仅没吃任何东西,连水也不喝,刚才我切了一盘水果送去她房间,见她晕倒在地上。”
“我这就带医生过去。”黎靳言挂了电话边疾步往门口走边拨通了黎修洁的电话,“在哪儿?”
“正准备出门。”
“等着,我来接你。”
“你接我干什么?”
“凌若南晕倒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黎靳言来到了九号公馆。
车子停下,黎修洁立刻提着医药箱上车,“你把她怎么了,上午你将人带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黎靳言瞥了一眼黎修洁刚放下的医药箱,“治疗私处出血的药有吗?”
黎修洁眼眸蓦地瞪大,“你禽兽啊,你竟然将她做晕了?”
黎靳言蹙眉,“她晕倒是因为绝食。”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黎靳言不耐烦打断他,“药有没有?”
“谁没事药箱里备那种药?一会儿路过药店你停一下车,我去买。”
黎靳言启动车子。
黎修洁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一天都还没过去呢,人怎么就晕了?一般来说正常人至少两天不吃不喝才会晕倒。”
黎靳言见黎修洁一副‘你是不是对她做了别的什么’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我就掐了一下她的脖子,然后……做了一次。”
“你确定只做一次?”
黎靳言拧眉瞥过去一个冷刀眼。
黎修洁摸了摸鼻子,“那这就有点奇怪了。”突然他想到什么,“我是在医院碰见她的,那时候她在检验区验血,难道她身体不舒服?”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
“……”
黎修洁拿出手机,“我给那个医院的朋友打个电话问问,看她到底怎么了?”
片刻后,黎靳言见黎修洁放下手机,“怎么说?”
“在开会,晚点去问了回我电话。”
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了江枫苑。
黎修洁疑惑,“你之前不是从江枫苑门口经过吗?怎么不直接进去,还要绕这么一大圈又回来?”
“甩开后面的尾巴。”
黎修洁立刻朝后面看了一眼,“有人跟踪我们?”
“嗯。”
“爷爷的人?”
“十有八九。”
黎修洁想到舒念秋的下场,担忧道:“你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爷爷迟早会找到她的。”
黎靳言自然知道不可能将人藏一辈子,但是目前他还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是……“我不会妥协。”
“哥,你会娶凌若南吗?”
黎靳言微怔,他一直都知道黎良恺选孙媳妇的标准,明显凌若南不符合,所以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三年前,他以为他只是馋她的身子,她离开后,他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被她玩弄,所以从未放弃寻找。
现在……
他觉得叶玉华说的是对的,他可能早已不知不觉爱上了凌若南。
或许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只是因为凌若南对他从未认真过,所以他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份感情罢了。
“哥,从小到大,你一直是爷爷引以为傲的好孙子,是爸妈心目中最优秀的好儿子,也是替我扛下所有责任的好大哥,但是……”m.xiumb.com
黎修洁转头,神色认真看着黎靳言,“你从来都不是黎靳言,我从未见你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如果真的认定了,我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本心,做一回自己。”
车子在单元楼前停下。
黎靳言转头看向黎修洁。
黎修洁朝他点点头,“你护了我这么多年,这回我支持你。”
“怎么支持?”
黎修洁怔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勾唇浅笑着说:“精神支持。”
黎靳言收回视线,下车。
黎修洁提着医药箱跟了上去,“哥,我上次为了替你拦住爷爷,将他的车给撞了,爷爷一气之下将我的卡停了,你看,我都精神支持你了,要不你财务支持我一下?”
黎靳言淡淡瞥了黎修洁一眼,用眼神传达:你什么都不出,我还倒贴?
“哥,情义无价,其实今天晚上我是约了人的……”
“明天你去找李沐。”
“还是有哥好啊,有哥的孩子有人疼,以后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说服云凝退婚。”
“哥,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方便……”
“那你自立根生吧。”黎靳言下车朝单元走去。
黎修洁下车跟了过去,“我帮,我帮还不行吗?”
两人乘坐电梯到达16楼,进屋,王瑛说凌若南已经醒了。
“吃东西了吗?”黎靳言问。
“没有。”
黎靳言抬脚朝卧室走去,来到门口见凌若南靠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他走过去,“怎么不吃东西?”
凌若南神色淡漠看着面前身形挺拔的男人,“放我走。”
黎靳言面色冷沉下来,“你休想。”
“那你杀了我吧。”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是。”
黎靳言蓦地俯身掐住凌若南的脖子,“那我就成全你。”
窒息感袭来,凌若南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紧,但她没有任何挣扎,而是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等待死亡的姿态。
她想明白了,她越贪生怕死,黎靳言越有了掌控她的把柄,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她离开唯一的办法。
她就不信,他真敢杀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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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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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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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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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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