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他是特务,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徐邦杰突然闭嘴,他想起了袁笑现在和李遮阳是一路人,两人都叛出了军统局,袁笑肯定已经向李遮阳说出了实情。
“怎么可能告诉我,对吧?”
李遮阳接过徐邦杰的话,说道,“不仅是老袁,其他几个也都亲口向我承认了,以后有机会和他们遇上,你可以找他们问问,看我有没有说谎。和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林韶璞从头到尾都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所有与我有个接触的人都有可能是他调查的对象,你千万要提高警惕,不要掉以轻心!”
“是我找到林韶璞,余墨智才被调回山城,而你和我在云山又有过一次单独见面,一旦姓林的向余墨智询问我在云山时的情况,你敢保证余墨智不把你我的这次单独见面告诉给姓林的?知道了你我的这层关系,知道了你到了山城,你要是林韶璞,你会怎么做——你现在也是特务,跟着美国人、跟着军统局的人学了那么多,就不用我再来教你了吧。”
“至于林蕴,她的情况也和余墨智一样,不过和余墨智不同的是,她刚进军统局我就认识她了,而这一点,姓林的也是知道的。我原来工作的地点是在涪州县,距离这里有一百多公里,在山城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如果要找人帮忙,也帮得上忙的,也就他们两个了——姓林的心思缜密,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见徐邦杰表情凝重,怕他会打退堂鼓,李遮阳一转话音,“这是最坏的情况,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就像你说的那样,姓林的要真的掌握了一切,他早就带人来踹门了。这样来看,就算林韶璞向余墨智问过我的情况,余墨智也没有把你我的关系告诉给姓林的,这应该是非常庆幸的一件事情。”
“这次来山城,我原来打算找余墨智帮忙的,现在看来,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为好,免得让他产生出什么联想来,那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也一样,以后尽可能的和他少接触。林蕴那里,我原打算和她见上一面的,现在看来还是暂时不见为好,一些事情就只能由你去代劳了——没问题吧?”m.χIùmЬ.CǒM
李遮阳向徐邦杰问道。
此时的徐邦杰,凝重的表情已经从他脸上散去,他又恢复了李遮阳熟悉的样子。
徐邦杰爽快应道:“没被姓林的怀疑上,能有什么问题,当然没问题!——说吧李先生,有什么要我做的?”
李遮阳答道:“我要一份我那位同僚的工作记录,是民国29年这一年的。我要知道在这一年里,他参与了哪些案子的侦破。”
在中美合作所待了两个多月,现在的徐邦杰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刚到山城时的那种特务小白,至少一个内勤特务所需要具备的基本知识,他已经完全掌握了。
徐邦杰提醒,“李先生,就是工作记录,数量也是很多的,想要把它们从档案室里带出来,是不太可能的。”
李遮阳摇头,“用不着完整记录,只要知道是什么样的案子、主要嫌犯的的名字、居住地点以及案件涉及到的其它地点,只需要这些就可以了。”
“你这位同僚叫什么名字?”徐邦杰问道。
“叫杨忠武,来自军统山城特别区,参加过由本部情报处副处长林韶璞领导的一个特别行动组,特别行动组的任务是,追捕从涪州县逃脱的数名日本间谍,杨忠武是这个特别行动组第一小组的组长……”
……
大年初一,星期五。
吃过早饭,回宿舍放好饭盒,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和仪容,林蕴走出了宿舍。
她决定到街上走走。街上虽然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无论房屋还是来往行人的衣装,可再是破烂,也好过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至少不会让她感觉那么压抑。
战时时期,军装是最好的保护色,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因而林蕴并没有换装,依旧一身军装。
下了宿舍楼,还没走多远,喇叭声中,一辆没有篷布的美式吉普由远而近的向她驶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开车的是名身穿美海军制服的美军士兵——正是除夕那天见过面的美海军中士徐邦杰。
“林中尉,上车,我带你去兜风!”徐邦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林蕴招呼道。
霸道的语气,和林蕴知道的美军一个德性。
就这样坐上去,和她的性格以及平日里的行为做事是不相符的,会不会让人产生怀疑不知道,但多一点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对不起,我没空。”林蕴冷冷的扔下了这句,绕过车头,继续向大门口走去。
徐邦杰两手在座椅和车门上一按,很是潇洒的从车里翻了出来,挡在了林蕴面前,“林中尉准备去哪儿,我捎你一段吧。”
林蕴冷冷说道:“我去哪儿不关你的事,请让开,别挡我路。”
“林蕴——”
一声招呼,除夕那天招呼林蕴“有人找”的译电室女中尉从宿舍楼里冲了出来,站在了林蕴身边,也不管和徐邦杰熟不熟、认识不认识,径直就向徐邦杰招呼道,“你好。”
“你好。”徐邦杰客气回应。
“你们是不是要出去玩?”女中尉假装没有看见林蕴那张冷冰冰的脸,向两人问道。
在这个难得的节假日里,能被一辆美式吉普车载着风驰电掣,绝对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女中尉不想放过这机会。
“捎上我吧!”
不等林蕴和徐邦杰回答,女中尉直接就把自己的意图袒露了出来。
林蕴暗松一口气,女中尉要是不说出这一句,她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找台阶上到徐邦杰的吉普车里去。
女中尉刚说完,又有几个女军官从宿舍楼里冲了出来,靠上了林蕴——
“林蕴,带上我吧。”
“林蕴,还有我。”
“还有我!”
……
几名女军官像麻雀一样在林蕴身边叫着,求带的声音此起彼伏。
后来的这几名女军官徐邦杰也是认识的,除夕那天,林蕴就是和这几名女军官结伴走向食堂的。
徐邦杰开口,叫停了女军官们向林蕴发出的请求声,“女士们,女士们,请安静,听我说几句,听我说几句——”
女军官们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徐邦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徐邦杰很是绅士的说道:“女士们,这是一个难得的假期,你们想去哪儿都可以,我乐意为你们效劳!不过在出发之前,还请换下你们的军装,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相信你们也是一样的。”
立刻有女军官应道:“行,我们这就去换,你们可别走啊,等着我们——走,我们换衣服去!”
说完,应声的女军官转身向楼里走去,其他几名女军官跟上。
没走几步,身后响起译电室那名女中尉的声音,“林蕴,走啊,换衣服去。”
先走的几名女军官这才想起林蕴才是主角,这名美海军中士是来找林蕴的,林蕴不去,所有的美好与梦想都不过昙花一现。
意识到这一点,几名女军官又立刻掉转身来,来到林蕴身边,嘴里说着好话,手上连拖带拽的将林蕴带进了宿舍楼、带进了林蕴的宿舍,又帮着林蕴把便装换上……
林蕴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几名同伴对她的安排。
一刻钟之后,林蕴和换上便装的同伴走出了宿舍楼。
“我们去哪儿玩?”正要上车,一名女军官突然问道。
有徐邦杰的话在前,女军官们也无所顾忌,各自把各自心里的愿望拿了出来——
“去海棠香国看石刻!”
“去钓鱼城!”
“咱们去巴县洗温泉吧!”
“那还不如去巴山洗呢。”
……
一番商量之后,女军官们选定了巴山温泉寺作为今天出行的目的地。
“坐好了,女士们。”
等到女军官们全都上了车,徐邦杰招呼一声,发动了汽车,向营区门口驶去。
营区门口,吉普车停了下来,接受门口警卫的检查。
唯一一名从这里进去的美军士兵,值班军官当然对徐邦杰印象深刻。
美军在山城、在国统区是有特权的,国党国府国军的法律、条例、纪律对美军是无效的,因而在看过徐邦杰的证件之后,值班军官什么也没问,将注意力对准了车上的八名女军官。
军令部二厅虽然是情报单位,但对下属工作之外的时间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只要求对本职工作保密即可,加之徐邦杰这个美军士兵出自中美情报合作单位——中美合作所,值班军官也不敢去刁难,检查完女军官们的证件、问明去向之后,便放行了。
不过那名译电室的女中尉却没有其他女军官那样的运气,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她被值班军官从车上拉了下来,等待她的将是内部的纪律处分。
门岗放行,车驶出了营区,往嘉陵江轮渡渡口所在的方向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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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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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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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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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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