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邦杰哼哼,“算你有理。说吧,这人什么身份、怎么才能联系上。”
“她叫林蕴……”
“女的?”
“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行行,我不说了,我听你说。”
“她叫林蕴,在军统本部一处(军事处)档案股任职,同时也在军令部二厅挂职,同样是负责档案工作……”
李遮阳把林蕴的情况和自己与她之间的关系向徐邦杰讲了一遍,因为涉及到红党地下党,让林蕴帮忙把金逸妻女从山城转出去的事情被他省略掉了。
等到李遮阳介绍完之后,徐邦杰说道:“你这都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人都是会变的,而且你发请求要求调走她的事情,她未必知道,万一她不念你的好,这一找上去,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李遮阳自信说道:“这你不用担心,再怎么变,本性是不会变的,就算她不愿意帮忙,也绝不会把我卖掉的,你就放心好了。”
他当然有这个自信!虽然自请求红党地下党帮忙将金逸妻女转出山城那次以后,他再没有和苏尚见过面,但他已经通过和苏尚商定的方式,知道了金逸妻女已经安全出了山城,没有收到这一消息,他是不会来到山城的。
虽然不知道运出金逸妻女的详细经过,不知道林蕴在这中间到底出了多少力,但有一点他是知道并且能够肯定的,林蕴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苏尚早就找上他把危险告诉给他了,而不是只通知他一声就完了。
不知道内情的徐邦杰见李遮阳说得如此肯定,只当是两人在杭城的时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移开了话题。
“你联系林蕴干什么我能知道吗?”徐邦杰问道。
“让她帮忙查一下档案,不是绝密,就是一般的档案,属于工作记录的性质。”
“你现在已经不是军统局的人了,你查那玩意儿干什么?”
“一个以前在局里一起共过事的同僚托人带话给我,说他留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给我,什么东西他没说,怕泄密,放东西的地点说得很是隐晦。我分析了一下,放东西的地点,应该就在他经办过的那些案子里的某一处地方,但他办过哪些案子我也不不知道,就只能看档案记录了。”
“听上去挺复杂的……那你说的这个同僚呢,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已经死了。他要还活着,我也不会来山城了。”
“你就不怕这个带话的人对你隐瞒了些什么?”
“带话的不是局里的人,也不是特务,她就一普通人,想瞒我那是瞒不住的。”
徐邦杰只知道李遮阳叛出了军统局,但原因是什么、里面有着怎样的故事,他却是一无所知。
“切,当我傻呢,普通人会和你那同僚认识吗?你那同僚又会让一个普通人带话给你吗?”徐邦杰很是不屑的说道。
想着事情已经走到了这地步,让徐邦杰知道是迟早的事情,李遮阳决定不再隐瞒,说道:“她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就一老师,不过她的丈夫却不普通,她的丈夫是名特务,是军统局的一名副处长。”
“竟然找个女的带话……她丈夫——那位副处长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叫林韶璞,原来本部情报处的副处长,现在在静江办事处当副处长,驻地在韶城,我就是在韶城……”
“林韶璞?!”话被徐邦杰打断。
李遮阳听出来徐邦杰声音的不对,“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
徐邦杰摇头,“不过他的情况我知道一点,他现在已经不在静江办事处当副处长了,他回山城了,是元旦前回来的,现在在甲室当秘书。”
李遮阳的心猛地一沉,“林韶璞竟然回到了山城……”
见李遮阳一言不发,徐邦杰玩笑道:“你惨了,他肯定是知道了你在韶城和他老婆勾勾搭搭,知道你又偷偷的偷跑了回来,准备和他老婆重燃旧情,这才调了回来——他是专门回来抓你的。”
“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从香港叫到山城了吧。”李遮阳顺着徐邦杰的话说道。
“你不会……真的和他老婆有一腿吧?”徐邦杰一脸怀疑。
李遮阳答道:“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不过他的妻子被我带去了澳门却是真的。”
“……真的假的?”
盯着李遮阳看了很久,徐邦杰才从嘴里冒出来这样四个字。
林韶璞的妻子被拐去澳门并没有成为秘密,它在军统内部是以一种默默的方式流传着——转述者告诫倾听者一定要守口如瓶,而倾听者也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但这样的保证并没有妨碍到这个故事从广东经湖南流传到四川、流传到山城来。
但再是流传,它也只在军统内部流传,对外则成为了绝密——真正做到了守口如瓶!在军统内部,受到嘲笑的只有林韶璞一个人,可一旦流传出去,受到嘲笑的就是整个军统,殃及池鱼的事情军统人怎么可能去干。
即便是一起合作的美国人,军统人的眼睛里,他们依然是外人,所以就算来山城几个月了,徐邦杰对这个故事依旧是一无所知,直到李遮阳这一刻提起。
李遮阳答道:“当然真的。你要是不信,等我回到澳门你也回到香港,我带你去见见她。”
“人家的妻子,你带去澳门干什么?”徐邦杰语气有些不悦。
李遮阳听出来了,他知道这是徐邦杰在向他表达不满,由此可以看出,徐邦杰是个很传统、很保守的人,对破坏别人家庭、与人私奔之类的事情深恶痛绝。
和徐邦杰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李遮阳第一次注意到徐邦杰的这一面。不过他并不后悔向徐邦杰提起带走林夫人的话,如果时光倒流,他依然会向徐邦杰说同样的话,因为只有这样的话,才能显示出他的真诚来。
性情中人比薄情寡义的人值得信赖,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了。
当然不可能告诉徐邦杰,他并不想带走林夫人,他带走林夫人的目的是为了带走邱淑怡,林夫人只是他带走邱淑怡的借口和道具。
把苦笑挂在脸上做好伪装之后,李遮阳这才说道:“不是我要带她去澳门,是她哀求我带她离开,去哪儿都成,只要离开林韶璞就行!她对林韶璞充满了恐惧,为逃避恐惧,她让自己抽上了鸦片。知道她以前的职业是什么吗?——她是中/央大学里的一名老师,对鸦片和抽鸦片的人深恶痛绝!”
“大学里的老师……你们怎么认识的?”徐邦杰一脸怀疑。
“最早认识,是帮林韶璞带东西给她,后来我自己想购买些字画作为收藏,就又找到了她。她帮了我,我欠她一个人情。半年前,我碰巧在韶城和她遇上了,她身份特殊,走哪儿都有军统局的特务跟着,我们好不容易才说上了话。我见她真的很可怜,就答应了她,把她带去了澳门……在香港的时候,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军统吗,这就是原因。”
“我还以为你离开军统是因为参加了红党,被发现了呢。”徐邦杰说道。
李遮阳向徐邦杰瞪了过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世道,乱说话那是会害死人的!你现在是特务,还是美国人的特务,美国人有多反红党你难道不知道?”
“没你说的那么邪乎,美国人要反红党,也不会向红党的根据地派出军事观察组了。”徐邦杰不以为然的说道。Χiυmъ.cοΜ
“知道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吗?知道什么叫权宜之计吗?——现在大家凑在一起是有日本人这个共同的敌人,日本人一旦战败,美国人就会翻脸不认人,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红党,还不是中国的红党,而是全世界的红党。”
“这你都知道?”
“我这是以史为鉴!你去翻翻美利坚帝国的成长史,你去看看美国人的先祖刚到美洲的时候,印第安人对他们多好,结果呢,印第安人都被美国人被杀成了保护动物。”
“保护动物……你这个词有点新鲜,动物就是用来杀的,用得着去保护吗?”
“你是属于文盲一类,跟你解释不清楚,不解释。”
“切,谁稀罕似的——唉我说,咱们不是在说那个什么来着,怎么转到红党和美国人身上去了?”
“红党可是你先提的。”
“可把话题转到美国人身上的是你。”
“我那是在提醒你,不要乱说话!现在你乱说话不打紧,可万一有一天你加入了红党,乱说话是要被红党的纪律处分的,把你当成叛徒给毙了都是有可能的。”
“我为什么要加入红党?”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
徐邦杰一脸的琢磨,“李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巴不得我加入红党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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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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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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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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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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