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精神上的疾病,他不是精神医学方面的专家,只能柳轻尘自己去扛,可就算是,在没有药物做辅助的情况下,他一样无能为力。
“柳姐姐,你怎么了?”
身后,邱淑怡的声音响起,跟着,她人站了起来,来到了柳轻尘身边。
柳轻尘攥住了邱淑怡的手,很是艰难的说道:“我……很、很冷……你让我……抱……一抱……”
邱淑怡向李遮阳看了过来。
这是献爱心,但事后很可能被埋怨,聪明的男人在遇上这种事情的时候,基本都会装聋作哑。李遮阳把头别向了一边。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稍等,柳轻尘的声音重新响起。
听到声音,李遮阳这才转过头来——对面,邱淑怡和柳轻尘挤在一张椅子里,邱淑怡的身体被柳轻尘紧紧的抱着,邱淑怡噘着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李遮阳目光移开,看向柳轻尘,问道:“冒昧问一句,柳老师染上鸦片,是不是就和我刚才的问题——杨忠武为什么找上柳老师你有关?”
柳轻尘点点头,脸上现出回忆的表情,“前年秋天,一个星期天,我从家里回到学校。到宿舍以后,我发现我的衣服口袋里有张纸条,上面用英文写了一个地址和时间——恰好在我走之前,林韶璞也在家里见了个洋人,我猜纸条是这个洋人放进我兜里的。”
“林韶璞是干特务的,我以为这个洋人留张纸条给我,是想托我办什么事,请我出面找林韶璞放个人什么的。洋人在我国有特权,国党特务是不敢去动洋人的,所以我就怀疑,这个洋人是接受了民/主进步人士的委托找的我,他们要救的是被军统关押的民/主进步人士。”
“按照纸条上的时间,我去了纸条上的那个地址——地址是一间已经歇业了的照相馆。在照相馆里,我见到了写纸条的主人,正是星期天林韶璞在家里见的那个洋人。”
“他没有说他是哪国人,只是说他被林韶璞请去做拍摄的,因为拍摄的内容太过残忍,他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偷偷拷贝了一份,想把这些内容公之于众。不过因为拷贝存放的地点是在军统局里,外人无法拿到,所以他找到了我。”
“然后他向我展示了证据,用放映机给我放了一段时长一分钟的胶片,我看到……看到……一些人,被……被吊着……他们、他们、正、正、被人……被人……像、像是……在、在……”
柳轻尘声音开始发抖,身体也在剧烈的颤抖着,被她紧紧搂着的邱淑怡似乎不能给她任何的温暖和依靠。
“活……活……活剐!”
几经挣扎,柳轻尘终于将两个完整的字清晰的吐了出来。
这两个字吐出来之后,她的颤抖停止,整个人给人一种轻松下来的感觉——她终于从她的噩梦里走了出来,获得了新生。
“说是活剐,但我觉得它更像是一种刑罚——”
立刻,一个封建王朝达至巅峰的刑罚名字蓦然出现在了李遮阳的脑海里。
“是凌迟?”李遮阳问道。
“对的,是凌迟!”柳轻尘点头。
李遮阳想到了林韶璞和他说起的松小组的那四名日本军官。
“想不到这个林韶璞还是个狠角色,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吧……就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把纪香贵子也给凌迟掉。”
他想起了纪香贵子。
很想问问柳轻尘她看到的被凌迟的人是男是女,出口的一瞬间才想起这很容易刺激到柳轻尘刚刚松下来的神经,便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点一支烟抽着,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便向柳轻尘问道:“柳老师,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我们再继续,你看怎么样?”
“不!”
柳轻尘坚决的一摇头,“我就是因为恐惧才抽上鸦片的,不去面对这种恐惧,鸦片瘾我是永远戒不掉的。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不想半途而废,我们继续。”
不等李遮阳开口,柳轻尘继续说道:“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不是又答应过这个洋人什么——从照相馆里一出来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连自己是怎么从照相馆里出来的都不记得,我只记得出来以后,就有一群便衣男子冲进了那间照相馆。没多久,这群便衣就从照相馆里抬了一个麻袋出来,扔进了停在外面的一辆车上……”
“恐惧让我抽上了鸦片,让我急着从林韶璞身边逃离开来……我不知道林韶璞知不知道我看过那段影像,当我提出要搬出去住的时候,他同意了,还准备送栋房子让我住……”
“抱歉柳老师,我打断一下——”
李遮阳打断了柳轻尘的话,问道,“柳老师你只是听那个洋人在说,怎么知道你看到的这一分钟胶片内容是林韶璞所为?”
柳轻尘答道:“忘了和你说了,林韶璞也在这段影像里,虽然行刑人不是他,他只是坐在那里看,但他的样子……像魔鬼。我想,这个洋人就是怕我不相信,特意挑了这段影像出来。”
“抱歉打断了你,柳老师你请继续。”李遮阳歉意说道。
“没关系,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就是。”
客气一声,柳轻尘接着说道,“出于对林韶璞的恐惧,我拒绝了他送的房子,自己在郊外找了个住的地方,同时辞去了我的教职,整日与鸦片为伍……父亲担心我出事,除了雇了佣人来给我做饭洗衣,还专门请了个阿姨陪我说话散心。”
“有一天我和阿姨外出散心回来,在我睡的枕头下面,我发现了一张照片。看到的第一眼,我以为是柳春梅的照片。我很生气,正准备把佣人叫来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发现了粘在照片后面的字,上几个字是——‘朱金梅,家住槐花巷’,多少号我已经记不得了,还有‘买下它’三个字。”
“这时我才仔细去看,这才发现照片上的这个人真的不是柳春梅,而是长得和柳春梅极其相似的另外一个人。”
“根据照片上的地址,我找到了那里。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门上贴了张出售的告示,向周围的邻居打听,这里的房主确实叫朱金梅,也确实是照片上的这个人。我不知道给我照片的人引我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意图或者目的,不过为了稳妥,我还是按照给我照片人说的,把房子买了下来。”
“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给我照片地址的人会到朱金梅的住处来和我见面,所以每星期都会去那儿,次数不等,但最少一次。不过出于安全的考虑,我从不在那里过夜,并且每一次的时间都不长。”
“这样的等待一直没有结果,让我开始变得焦躁,我开始怀疑给我照片地址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后来有一天,我回那里,看到屋子里的那些家具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让我买下这里的人是不是在屋子里藏了什么重要东西,又或者那个朱金梅在屋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我把屋里所有的家具都搜了个遍,连地板都挨个敲过了,但却一无所获。我甚至准备把楼底地面挖开,看看东西是不是藏在地里面。可还不等我动手去挖,今年春节前的一天,杨忠武突然就出现在了屋子里、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等等——”
李遮阳再次打断了柳轻尘的话,“柳老师你说的这个春节前的一天,具体是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柳轻尘摇头,“抽了鸦片以后,我对时间是模糊的,只记得大概时间,具体时间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好吧柳老师,请继续讲。”
“……我讲到哪儿了?”
“你讲到今年春节前的一天,杨忠武突然出现在槐花巷你买下的那栋朱金梅的屋子里,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想起来了……他来见我,是要我转告一句话给你,这句话是——‘你知道在哪儿’;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又补充说你是可以信任的。怕我记不住,他向我交代了好几遍,还让我重复了好几遍,直到我完全记住为止。”www.xiumb.com
李遮阳眉头皱起,“我知道在哪儿……这是什么意思?”
柳轻尘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问过他什么意思,他回答说我知道多了对我没好处,要我什么都别问,然后他就把话题移开了。”
“你们还说了些什么?”李遮阳问道。
“还说了……他告诉我说,他知道我去过去过那个照相馆,还知道我和那个洋人见过面,说我枕头下面的照片就是他放的,是他引我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没说,只是告诉我说我的行踪都已经被林韶璞监视,让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小心一点;还有就是那个朱金梅已经成了林韶璞的外室,并且两个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我相信,他让我带给你的那句话一定和他说的这些事情有关。”
柳轻尘猜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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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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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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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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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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