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她，我们去干我们的。”
李遮阳招呼一声，率先出了房间。
虽然在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关在凉亭下面石窟里的刘观，不过在离开林夫人的房间后，他并没有急着去打开那道通往地下的门，而是安安心心的吃完了午饭，这才让自己站在了凉亭前。
凉亭前站着的不止李遮阳，袁笑、丁玉安也在。
方水生和刘观已经称得上是老友了，自然不会去凑热闹，此时他坐在观景台上，假意喝茶看风景，实际在放哨；陶慧萍在收拾厨房，邱淑怡在帮忙，林夫人依然在房间的木床上嚎叫。
“你们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进去，别进去了又后悔。”
站在遮住通道口的石阶前，李遮阳向袁笑和丁玉安二人说道。
丁玉安嘴一张，“打开吧，上了你这条贼船，我就是想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袁笑语气平淡的说道：“老三都跑了，上海那边还瞒得住吗？姓林的就算现在不知道，也差不了几天了。有军统局这个庞然大物，也不差再多一个刘观。”
李遮阳没再多说，一指那根开启洞口的石柱，向两人交代，“抱住石柱，使劲往右边转——”
话没说完，袁笑开口，“我来吧。”
说完这一声，袁笑走到那根石柱前，抱紧柱子，使劲往李遮阳说的方向一扭。
低沉的嚓嚓声中，和凉亭连在一起的石阶向后退去，洞口露了出来。
李遮阳低头弯腰走了进去。
一进洞里，就见坐在床沿面对一盏马灯、手里拿着一本书的刘观在看着他。尽管他已经除去了一身的伪装，不过从刘观看向他的神情看，刘观显然没有把他认出来。
“你……你们是谁？”看到随后又进来两人，刘观改口问道。
李遮阳没有回答，打量了一下周围，洞里除了一张木床、一口小木箱、一个碗、一双筷子、一张小木凳，外加一把扫帚，就再没有别的物品，轻嗅一下，洞里没有异味。
“不错，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李遮阳赞一句，将床头边那张洞里唯一的小木凳拿了过来，隔着桌子坐了下来。
“真不认得我了？”把一支烟放在刘观面前后，看着面前的刘观，李遮阳问道。
又看了面前的李遮阳两眼，刘观终于记起眼前这个人是谁了。
“你是李遮阳。”
刘观看都不看李遮阳放下的烟，平静说道，似乎对李遮阳出现在他面前并不感到意外，“是你把我绑到这里来的，去年和赵云一起来这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赵云？”
李遮阳笑了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方水生给自己取的假名，“刚刚才猜到是我，对吧？”
李遮阳问道。
刘观没有回答，反问，“大家都在为党国效力，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党国效力——”
李遮阳又是一笑，“你们是在让我们为党国效力，你们自己却躲在后面算计着你们自己的利益——刘主任，你们说这话的时候，就真的没有害臊过？”
刘观凛然道：“李遮阳，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你怎么羞辱都可以，但请尊重我的信仰。”
李遮阳一脸不屑，“你一个中统的地方负责人，跑去给一个军统特务做狗腿子，你还好意思给我谈信仰——你配吗？”
刘观脸色一变，可随即又恢复正常，“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你现在就是说我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也都可以。不过想要我承认，那是休想！”
“哈，幼稚！你怕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叫零口供的东西吧——袁兄，给刘主任介绍一下你自己。”
袁笑开口，简单直接的亮出了自己的履历，“袁笑，军统山城特别区南岸组特务，军衔上尉，上海执行特别任务行动组成员——组长李遮阳的下属。。”
“告诉刘主任，今年春节前你接到的任务。”
“今年春节前，二月十日，我们接到本部的直接命令，要我们对李组长展开秘密调查，除了行动踪迹和藏身地点，还包括以前接触过的人、这些人的身份、与这些人说过什么话，等等。”
“谢谢袁兄。”
向袁笑称谢一声，李遮阳转向了刘观，“我和袁兄是去年十月在湘北分的手，分手以后，我就做过把你刘主任绑了这一件事情。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中统的人，失了踪也该是中统着急，关军统什么事——刘主任，你能告诉我吗？”
刘观冷冷说道：“调查你那是你们军统自己的家事，别扯上我，你要不是和红党地下党勾连，军统会调查你吗？”
李遮阳一脸轻松的说道：“别制造矛盾，那没用。我也不妨告诉你刘主任一声，我们这几个现在都是军统局追杀的对象，多活一天就赚了一天，你也一样！你是想死在我们的前面还是和我们一起死，得看我的心情，而我的心情又取决于刘主任你的表现。明白我的意思吗，刘主任？”
刘观冷笑，“明不明白有什么区别，你会放我放我走吗？”
李遮阳摇头，“放是肯定不会放的，但我可以改善你的生活条件，就比如今天中午我们吃的是红烧肉和肥蹄髈，以后再遇上，就是我没在这里，他们也会给你弄一碗来；又或者我们今晚炖从老乡那里买来的老母鸡，我可以给你舀上一碗，再放几大块鸡肉在里面；再比如现在，放你出去晒晒太阳、呼吸一下久违了的新鲜空气、看看很久不见的蓝天白云，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唾液在刘观的口腔里翻涌，为已经过去了的红烧肉和肥蹄髈，也为今晚的一碗鸡汤和几块鸡肉……
盯着刘观的嘴，李遮阳一本正经的的说道：“有口水不丢人，十天半月才吃得上一回肉，换成是我，我现在嘴里也是一包口水；不过呢，口水要是流出来了那就真丢人了，毕竟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你说是吧刘主任？”
说着，李遮阳划然一根火柴，递到了刘观面前，“来刘主任，点上，烟虽然不能减少唾液的分泌，但遮掩一下吞口水的动作还是能办到的。”
刘观当没看见也没听见，冷冷地看着李遮阳，动也不动。
“还不好意思。”
李遮阳道上一声，从放在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用快要燃尽的火柴把烟给点燃，而后扔掉手里的火柴梗，再取出两支烟来，回过身去，给站在身后的丁玉安和袁笑一人递去了一支。
“两位老兄别在我身后站着了，咱们这不是黑社会谈判，自己找地方坐吧。”李遮阳对两人说道。
两人散开，坐到了刘观的床上——两边床头，一边一个。
“这铁链也真够粗的。”丁玉安盯着刘观脚上那根与山壁连在一起的铁链说道。
“这还不是怕人跑了。”李遮阳应上一句。
“切，关在这里要是都能跑得掉，我拜他为师——”
说到这里，丁玉安转向了刘观，“我叫丁玉安，曾经的军统涪州站情报组组长，很高兴认识刘主任。”
丁玉安向刘观伸出了手。
刘观没有理会丁玉安伸出的手，拿起李遮阳一早放在他面前的那支烟，又伸手拿过李遮阳面前的火柴，将手里的烟点燃。
“口水吞下去了？”李遮阳调侃一句。
丁玉安将手收了回来，回答李遮阳，“吞下去了，我看到的，喉结蠕动了好几下，那量一定不小。”
然后丁玉安对刘观说道，“忘了告诉刘主任，我在军统干的是情报，最擅长的就是审讯——刘主任你是知道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对审讯者来说只是最基础的东西，所以刘主任，你的否认是没有意义的。”
刘观怒极而笑，看着李遮阳说道：“一包口水而已，这样翻来覆去，你觉得有意思吗？”
李遮阳答道：“刘主任，这可不是一包口水的问题，我们这是在提醒你，同样是死，你可以选择快快乐乐的死，也可以选择憋屈而死，就好像分泌出来的口水，你可以选择吞下，也可以任由它流出来——你要觉得任由哈喇子从嘴里流出来是你的快乐，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刘观开口，“地狱十八层，有一层叫拔舌狱……”
话被李遮阳打断，“不是有一层，是第一层。以前我也信这玩意儿，不过跟红党接触过以后，我就不信这玩意儿了——无神论，你们中统是专门研究如何对付红党的，是这方面的专家，对这三个字应该不陌生。”
“你们听到他说什么没有？你们心里要是还能念及一点‘党国’对你们的好，你们就该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刘观向袁笑、丁玉安厉喝。ωωω.χΙυΜЬ.Ｃǒm
两人充耳不闻，袁笑盯着山壁在发呆，丁玉安用小手指掏着耳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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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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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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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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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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