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张嘴你怎么吃饭?”左翔成笑问。
“我晚上吃,半夜吃,一天就吃一顿。”
“不跟你耍嘴皮子了,走吧,去我那儿,我也没吃早饭,让人买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左翔成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遮阳拿上装包子的纸袋站了起来,跟着左翔成来到他的住处。
“左兄今天怎么不上班?”
坐下后,李遮阳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问道,就好像左翔成昨晚邀请他来这里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左翔成脸上不见一点羞耻,答道:“我要上班了你找谁去——吃个你的包子你不介意吧?”
见李遮阳吃包子吃得欢,左翔成嘴里唾沫翻涌,指着李遮阳纸袋里的包子问道。
“这有什么介意的,待会儿你的早饭回来了,我还要吃你的呢。”
李遮阳说着将纸袋向左翔成面前推了推,说道,“这么说左兄知道我今天要来,专门留在家里等我的,对吧?”
语气平常,没有任何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意思在里面。
左翔成没有接话,吃着刚到手的包子。
见左翔成不说话,李遮阳也没再说下去,一声不吭的吃着手里的包子。
左翔成手里的包子刚吃完,买早饭的人就回来了。
掀开一个装烧麦的蒸笼,左翔成用筷子拈起一个烧麦,一口咬下了半边,边吃边说道:“你那个包子味道不好吃,以后别在这家买了。”
李遮阳没有搭理左翔成,如左翔成刚才不理他一样。
左翔成也不介意,向屋子里的几个人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李掌柜说点事,没什么紧要的事就别来打扰。”
屋子里的几个人退了出去。
“别吃了,吃了那么多包子,你也该吃饱了。我们还是说几句吧。”
左翔成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拿起面前的烟盒,取一支扔给了李遮阳。
“才吃了六个包子,哪儿吃饱了。”李遮阳说道。
嘴里虽然在这样说,可他还是把手里的半个包子放了下来,点燃了左翔成扔来的烟。
“从上海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左迟?”
烟雾中,左翔成向李遮阳问道,一脸的心事重重。
“果然被我给猜中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得小心应对才是。”李遮阳暗自提醒自己。
“没有,没有时间。两边都催得急,要双方人员尽快完成融合……左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应上两句后,李遮阳装着这时候才发现左翔成脸上写有心事,问道。
“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担心他啊!”
左翔成叹着气说道,“澳门虽小,但复杂程度远比广州、甚至上海!日伪特务、各国情报人员、帮会、还有我们、还有中统、还有红党地下党和各种各样的游击队,真正的庙小妖风大啊……”
左翔成嘴上虽然在叹着气,但“心事”二字却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看到这一幕,李遮阳瞬间醒悟,“不对!这家伙不是察觉到,而是已经知道自家侄儿和红党地下党有联系,怕被我知道后一枪把左迟给崩了,这才邀请我上这儿来……应该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李遮阳心里顿时活泛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得好好利用才是……这次就算了,还是留到关键的时候才用……就不告诉红党地下党了,要让他们知道了,把左大叔发展成自己的同志,我就不好利用了,一旦有难,我到哪儿去找给我挡子弹的人去?——不过说真的,红党地下党的工作做得确实不够细致啊……我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
原本美滋滋的心头,一瞬间充满了纠结。
“还是提醒他们一下吧,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对自己这样说上一声,李遮阳收起心思,认真的听着左翔成说话,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不见任何情绪的表露。
听上一会儿,见左翔成的舌头还在澳门街头转来转去,不和左迟沾一点边,李遮阳忍不住了,打断了左翔成的话,“左兄,我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话你不妨明说,无需这样绕里绕去。”
“那我就直说了。”
又是一声叹气后,左翔成这才说道,“我这侄儿年轻,没怎么见过世面,很容易被人引入歧途,到了澳门以后,如果老弟有什么发现,还请老弟看在为兄的面子上担待一二,算是为兄欠老弟的人情,老弟今后有用得着为兄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刀山火海我都替老弟挡了!”xǐυmь.℃òm
最后两句话语气很是坚决。
不知道内情的人只当这是左翔成立下的誓言,可李遮阳什么都知道,因而他明白,左翔成最后两句话不是誓言,而是对他的警告!——他要不对左迟担待一二,那刀山火海就是为他准备的。
对这样的警告李遮阳自然无视。
假装想了想,李遮阳问道:“左兄说的发现指的是什么?”
左翔成再是一叹气,“当然是歧途了。”
“歧途……不会是投降了日本人吧?”
“怎么会呢,他父亲就是死于日伪之手,怎么可能投降日本人。”
“只要他没有投降日本人,怎么都好说,可他要投降了日本人——”
左翔成立刻接过话来,“不用老弟动手,我亲手毙了他!”
“行吧,左兄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要再不答应就是不近人情了——左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会为难左迟的,真有什么事,我先找你。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谢谢老弟!”
“这有什么好谢的,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对了左兄,二月份的时候,我托人带了封信给左迟,让他交给你、请你帮我交到魏攸手里,这事儿最后怎么样了?”
李遮阳移开了话题。
左翔成也正有此意,答道:“已经交给魏攸了,我亲手交给他的,是在营区外面交给他的,不好深说,就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我就走了——我听卢栎说,魏攸到过老鸦镇一次,你们还见了面的,你就没有问问他?”
“在潮汕人家见的面,那是什么地方左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问?”
“可以另约地方……”
“约了的,有事给耽搁了。”
……
李遮阳没有多待,向左翔成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又说了几句闲话,他便告辞离开。
雨没有停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虽然在左翔成这里达到了目的,不过李遮阳并没有因此而对这个雨天增加出什么兴致来,径直回到了四海货运行。
回货运行以后,他来到住的房间,换下了身上打湿的衣服,然后走进隔壁房间,瞧了瞧宋明。
宋明依旧在沉睡,对他进屋没有任何的反应,应该是迷药还在起作用的缘故。
看过宋明,正准备去各处溜达一圈,把这一天余下的时间打发掉,杜晓蓉就来了。
刚走出宋明的房间,就看见杜晓蓉出现在了不远处,正向他这边走来。
自然是来找他的。
李遮阳移步到自己房间门口,等待着。
“李大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杜晓蓉就开始招呼。
“找我有事儿?”李遮阳问。
“李大哥,我煮了一些茶,想请你……”
“我刚从茶楼回来,喝茶就不必了。”
“那、那我能进去坐坐吗?”杜晓蓉指了指李遮阳身后的房间,问道。
李遮阳没有吭声,移动脚步,让开了房门。
杜晓蓉走了进去,李遮阳跟上。
进屋后,杜晓蓉回身,看了眼面对着的房门,然后快速从兜里掏出一个折着的信封,递给了李遮阳。
李遮阳接过杜晓蓉递上的信封揣进兜里。手从兜里拿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包烟。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点燃一支烟之后,李遮阳问道。不管有没有人偷听,既然是假装,自然要假装到底。
“李大哥,金逸有没有和你、和你说、说起过——”
说到这里,杜晓蓉突然停了下来,面带红晕,神情忸怩。
“说起过……说起过什么?”李遮阳很是莫名其妙。
“我、我要当妈妈了!”幸福之光在杜晓蓉脸上绽放。
“切,我以为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男人自然不会有女人才有的那种幸福感的,对杜晓蓉洋溢在脸上的幸福,李遮阳表现得很是平淡。
平淡中,李遮阳一口烟雾喷出。
看着浓浓的烟雾在自己眼前散开,吸烟对孕妇和胎儿的危害也在他脑海中苏醒过来。
“我去!”
李遮阳叫上一声,赶紧将夹在指间的袅袅香烟往地上一扔,一脚踩熄,然后挥动着双手,把烟雾往屋外赶。
香烟的危害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的,杜晓蓉呆呆的看着李遮阳在那里手舞足蹈,还当是李遮阳看不起她,将她的怀孕视作不祥——“他这是在赶走晦气……李大哥看不起我!”
杜晓蓉如是想着,眼眶也一下子红了起来,像是受尽了无尽委屈似的。
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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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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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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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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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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