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正在写呢。”李遮阳答道。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
“上个月的二十七号。”
“这都快一个月了，一份报告你都还没有写完，过去这些天你都在上海做什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写完？”
“这个……黄秘书，我都不在特别行动组干了，这报告就不用写了吧？”
“这么说你已经见过夫人了？”
“是的。”
“夫人是怎么安排你的？”
“夫人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我听总部的，总部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夫人就没做安排。”
“还算识大体——昨天你去哪儿了？”黄文敬突然话音一转，问道。
“白天逛街、看电影，晚饭时候去魏攸那里找魏攸喝酒去了，回来的时候在弄口遇到张远，才知道总部昨天一直在找我。”
“知道为什么把你从上海叫到杭城来吗？”
“不知道。”
“我们接到一个从上海打出的匿名电话，说你在特别行动组担任组长时的账目有问题——”
听到这里，李遮阳心头一凛，黄文敬能当着他的面把匿名电话的事情挑明，说明这件事情已经不再重要了——不重要，是因为有更大的事情发生！和已经发生了事情作比较，他的账目问题已经不值一提。
“难道真的是特别行动组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李遮阳心想。
黄文敬继续说道：“慎重起见，我们通知了杨一过，让他带人去香港封存账目。于是杨一过就带人到了范碧薇住的地方——你猜，杨区长在范碧薇的住处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李遮阳跟屁虫一样问上一句。
“尸体，三具女尸。”
“三具女尸？！”李遮阳一声惊呼，这答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是范碧薇和那两女保镖？”李遮阳补充。
很容易的，他就想起了和张远告别时说的那番话，“我没变尸体，反倒是别人成了尸体，到底我是乌鸦嘴呢——还是……我是乌鸦嘴？”
李遮阳问自己。
黄文敬摇头，“尸体已经变成一滩脓水了，根本认不出来样子了，杨区长也是通过三具尸体身上的衣物和露出来的骨头才知道三具尸体是女尸的，至于这三具女尸是不是范碧薇和那两个保镖的，现在还不知道。”
“还知道从骨头上来辨别性别……看不出来，这个这杨一过还有两把刷子。”
李遮阳心头嘀咕着，嘴里说道，“都变成脓水了，这么说这三个女人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黄文敬点点头，“杨区长说，三个女人死了至少有十天了。”
“十天！”
李遮阳立刻想到魏攸所说的、王松木转述田崇的话——“陈兄，麻烦你一下，回去以后通知范副组长，三天后，我在香港的半岛酒店等着她，不去的话后果自负！”
三天后正是12月8号，也就是说，田崇是有干掉范碧薇三人的嫌疑的，假如范碧薇真在这三名死者里的话……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黄文敬问道。
李遮阳摇了摇头，“我是在想十天前我在哪儿、在干什么——黄秘书，总部不会怀疑这事儿是我指使人干的吧？”
李遮阳问道。
“要是怀疑你，你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黄文敬回手将烟蒂摁进桌上的烟灰缸里，又才看着李遮阳，说道，“让你来就是想问问，如果凶手是特别行动组里的人，你认为谁最可能是凶手？”
李遮阳想都不想的答道：“谁不在谁的嫌疑就最大！”
黄文敬的回答让李遮阳大吃一惊，“除了陈经，特别行动组的人都在。杨区长已经问过郑云坚了，郑云坚回答说，最近十天里，除了陈经，其他人不是他见到过，就是他派去的人见过。杨区长说，凶手应该就是陈经，目的就是范碧薇掌握的银行账户上的那些资金——”
“黄秘书，这个郑云坚是谁？”李遮阳装着不知道，打断了黄文敬的话，问道。
黄文敬答道：“既然你从夫人那里来，该知道的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郑云坚是接替你西北江特别行动组组长位置的人，至于为什么用他来接替你，是因为你那个位置很……怎么说呢，很惹人注意！什么意思不说你也清楚，主任也有主任的难处，多多理解一下吧。”
说完，黄文敬发出轻轻的一叹，一种他并不赞成把李遮阳换下来的味道。
端这碗饭的人，哪一个不是优秀演员，黄文敬的这一叹在李遮阳眼里不过一道具而已，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这个杨区长对特别行动组又知道多少？”李遮阳当没听见，问道。
“他全都知道！”
黄文敬答道，“要是没有他在外围帮着周旋、清除障碍，你的西北江特别行动组是不可能会有那么顺当的。”
“这个杨一过不会是背地里在替军统做事吧？”想到白腾晖带着广东站的特工不遗余力的给他清扫障碍的举动，李遮阳暗道。
“不过我认为陈经是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的。”
黄文敬把李遮阳移开的话题又拉了回来，“陈经这个人我知道一些，他进二组以前一直在我这里做事，要说盗走范碧薇保管的账户、存单、印签这些是可能的，把范碧薇和两个女保镖干掉，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而且，范碧薇的那两个保镖也不是吃素的，凭陈经一个人还奈何不了。”
“陈经一个人奈何不了，可要是加上帮手呢？”李遮阳在心里向黄文敬问道。
这样的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说了就等于把人教聪明了，就等于在给自己的智商增加难度系数，做人要做到连自己都要去为难一下，这不成了神经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遮阳点点头，说道：“实际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哦，是吗，你的依据是什么？”黄文敬脸上露出很是兴趣的样子。
“能当上李遂昌的心腹，这个黄文敬又怎么可能不是个老戏骨——嗨，轻视了！”
在黄文敬充满兴趣的表情里，李遮阳反省先前的心态，提醒着自己。
李遮阳答道：“黄秘书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所以从老鸦镇赶到澳门，是收到了澳门小组组长尤可为的传回的情报，说范碧薇和陈经两人关系暧昧，私下里可能存有私情，所以我就从老鸦镇到了澳门，对两人展开了调查。”
“哦，还有这事儿，怎么没见你向总部报告？”黄文敬问道。
“正准备报告呢，就收到回总部述职的通知，就没来得及报告。”
“回来后为什么不报告？”
“我想反正都要述职的，到时候再一起报告上去。”
“为什么不立即报告？”
“我想私情这种东西是长期的，不是今天来了明天就没有了，晚几天报告也不影响什么，所以我就没有立即报告。”
“夫人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夫人……”
“为什么不告诉夫人？离开上海前，夫人是怎么交代你的，都忘了吗？”
“黄秘书，夫人的交代我哪能忘呢。我也想说来着，但这种肮脏的事情叫我怎么在夫人面前开口？我原打算吃完饭来找黄秘书您反映这个情况的，结果饭刚吃完，黄秘书你派的人就把我叫这儿来了。”
黄文敬没有说话，看着李遮阳，审视了一阵。只是从李遮阳的脸上，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走吧，我们过去坐下说。”
黄文敬指了指几步外的待客区，便向待客区走了过去。李遮阳跟上。
到待客区，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黄文敬直奔主题，“那么，根据你调查得到的，依照你的经验，这两个人有没有存在私情的可能？”
李遮阳使劲一点头，“有，陈经说他和范碧薇已经睡在了一张床上，但到底是在吹牛还是确有其事，我就不知道了。”
黄文敬一脸沉吟，“你的意思，陈经有可能已经死掉了，是这意思吗？”m.xiumb.com
“什么我的意思，这是你的意思好不好？”李遮阳腹诽道。
“虽然还没有发现陈经的尸体，但这种可能性是很高的。”李遮阳含蓄说道。
“不是陈经，又会是谁呢？”黄文敬喃喃一声，脸上现出很深的疑惑来。
这疑惑让李遮阳心头一动，陈经在何塞咖啡屋里和他说过的一番话如水一般流过。担心让黄文敬觉察出什么来，他赶紧收敛心神，向黄文敬问道：“黄秘书，香港的事情，夫人知道了吗？”
“你来的时候还不知道，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黄文敬叹上一口气，“把你调查的情况和我说一下吧。”
“是主任。”
李遮阳把调查陈经的情况向黄文敬讲了一遍，包括在何塞咖啡屋和陈经的那一番谈话，自然而然，必要的修改和删除是肯定要的，而这些修改和删除早已完成，现在不过是把现成的台词拿出来念上一遍。
黄文敬听的很认真，中途也没插言，任由李遮阳在那里讲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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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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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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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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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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