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位?”电话另一端,一个女音在问道。
“我是总部经济办公室财务核查组组长,我叫李遮阳,证件编号是0113。”
“请稍等——”
等待一阵,电话里响起一个男音,“请问李组长,你要找我们一股的哪一位仁兄?”
丁玉安的声音。
“我找丁玉安这王八蛋,他在吗?”李遮阳问道。
“在,他正在和一王八蛋打电话说着话呢。找他什么事儿?”
“让他下了班到我这儿来喝酒,告诉他,必须到!”
“话我给你带到,他去不去我就不知道了。”
“告诉他,他要不到我就上他家刨了他家的祖坟。”
“切,他家祖坟早没了,你上哪儿刨去……就他一个人吗,要不要通知别的王八蛋?”
“不用,就他一个就可以了。另外告诉他,来的时候顺路把酒菜买齐了,钱算我的。”
“你自己咋不去?”
“因为我懒!就这样,挂了。”
电话挂断以后,李遮阳回到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阵,抽着烟想了一些和劫走黄金车有关的事情。
烟抽了几支,事情却没有一点头绪,这时,李遮阳突然感觉身上有些痒,于是他便将想着的事情放了下来,到楼下厨房烧了洗澡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wWW.ΧìǔΜЬ.CǒΜ
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又重新沏了一杯茶,没喝上两口,楼下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一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这个时候76号还没有下班,敲门人应该不是丁玉安。
“会是谁?”李遮阳问自己一句。
问完,他起身来到隔壁卧室,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枪,打开保险,然后又从床头柜里取出两个弹匣放在身上,这才开始往楼下走。
走到楼下,安静被打破,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谁啊?”李遮阳冲着房门吆喝一声。
门外一声响,“我,来和你喝酒的。”
一听这声音,李遮阳有些纳闷,“是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早?”
敲门人正是丁玉安。
李遮阳收好枪,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怎么今天这么早?”接过丁玉安一只手里提着的一串纸包,李遮阳问道。
“今天星期天,当然要早一些。”丁玉安答道。
李遮阳这才想起。
“去楼上喝。”见丁玉安径直往客厅里走,李遮阳提醒道。
丁玉安站住了,“去什么楼上,爬上爬下的多麻烦,就这儿吧。”
“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上楼!”
“总得有个理由吧——”
“想听理由就跟我上楼。”
丁玉安拗不过李遮阳,只得跟着上到楼上书房。
碗碟拿上楼,菜布好,酒斟满,李遮阳举起酒盅向丁玉安示意,“来,干一个!”
酒盅碰一下,丁玉安脖子一仰,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拈一筷子菜塞进嘴里,丁玉安边嚼边问:“说吧,你的理由是什么?”
饮干酒,拿起筷子,李遮阳不紧不慢的说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酒盅才刚端上,你着什么急啊。”
“爱说不说。”
丁玉安伸手抓过酒坛,倒满酒,端起酒盅一口喝干。
“生气了?”李遮阳笑着问。
“嗤,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丁玉安一脸不屑。
李遮阳没有接话,拈点菜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想着接下来的措辞。
相处日久,对方的一些习惯大致都已经了解,见李遮阳如此表现,丁玉安知道李遮阳可能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便说道:“有什么事你直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年初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李遮阳问道。
“年初?”
“就元旦节那天。”
“……你是说帮你查资料的事?”
“不是,是让你在城里找几处可以藏车、藏人的仓库,最好是有地道的那种。”
“那是第二天说的……”
“不要纠缠这些细节,你就说你去办了没有?”
“干咱们这一行的,注重的就是细节……你是不是找到目标了?”
“是。”
“你准备对谁下手?”
“不是人,是物资。”
“物资……什么物资?”
“非常贵重的物资,具体什么物资我现在也不知道,得等消息。”
“非常贵重的物资——”
丁玉安一脸沉吟,“消息可靠吗?”
李遮阳郑重一点头,“非常可靠。”
“有没有运送物资的时间?”
“在这个月月末,具体哪一天我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月末的十一天里,哪一天都有可能?”
李遮阳点点头,“是的。”
“量有多少?”丁玉安问道。
“……那些记载都没有说日本人运黄金的装甲车是什么型号的,只提到开车的司机拔掉钥匙跑了,所以运送黄金的装甲车上是没有护卫的。虽然江海关到正金银行只有几百米远,不过上海治安很乱,尤其日本人刚刚才占领了公共租界,所以我认为,运送黄金的应该是日军的87式或者91式装甲车,这两种装甲车的载重量没有详细数据,估计满载大概也就三吨左右……”
李遮阳记得朋友和他讲吴云甫与黄金抢劫案时说过的这番话。
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李遮阳将重量放大,“大概三吨左右。”
“三吨?”
丁玉安目光一凝,“你准备安排多少人?”
“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之外,就你一个!”
“三吨?两个人?!”
丁玉安笑了起来,气极而笑,“遮阳——哦不,我看我得叫你李大爷才对!李大爷,你怕是老糊涂了吧,你知道三吨有多少吗?三吨六千斤,你我就算一人一次搬走一百斤,把这六千斤从车上搬下来就得搬一人30次!前提是,租界那些巡捕、商团士兵甚至驻军得给你时间搬才行——李大爷,你认为咱俩有这时间吗?”
李遮阳哼哼道:“李大爷要有这时间就不会来找你了,李大爷一个人就干了!”
丁玉安一脸鄙夷,“嗤,你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了大爷!”
李遮阳当没看见,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怎么就不问问物资是从哪儿运出来的。”
“难不成还是从银行运出来的?”丁玉安继续鄙夷。
“不是银行,但也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难道是钱庄?”丁玉安沉吟道。
“不是。”
“姓李的,你成心逗我玩是吧?除了钱庄,大上海还有哪个行当能和银行差不多?!”
“准确说,那不是一个行业,而是一个地方。”李遮阳答道。
“地方……哪儿呢?”
“江海关!”
“江海关?!”
丁玉安愣了愣,他这才想起李遮阳说的这个地方——也确实,整个上海也只有这个地方才可以和银行相提并论,甚至比银行还要富有!
来上海也差不多快两年了,丁玉安已经知道江海关是清朝的旧称,换成现在的叫法应该叫民国政府上海海关才对,它的办公大楼就在外滩上。不过这个负责收取中国进出口税的机构,自成立伊始,就一直由英国人把持着,直到现在。
比起银行,贵重物资从江海关运出来,可信度无疑要大了许多。
“这到月末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你怎么现在就知道了?”
可信并不代表完全相信,丁玉安问道,神情也专注了起来。
李遮阳早有说辞,“那种地方,自然做什么都得有个计划。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万一哪天日本人发了神经,把租界占了,你说江海关大楼里的那些税金什么的算谁的——还不便宜了日本人,你说是吧?”
“我也不瞒你了,就在这个月月末,英国人就准备关了江海关大楼,最后一批、也是最重要的一批物资将随这些人一道撤出上海,前往香港……”
“香港,你这消息是从香港得来的?”丁玉安的表情又专注了几分。
李遮阳做出一副说漏了嘴的样子,否认,“嗤,怎么可能,香港那地方,我人生地不熟,从哪儿找消息去,我这是这几天闲着没事,在街上溜达的时候无意中从俩老外的交谈中听来的。”
落在丁玉安的眼里,李遮阳这是在欲盖弥彰!
看着李遮阳,丁玉安发出了冷笑,“我说你怎么接到述职的命令,二话不说,扔下你那个特别行动组就跑了回来,根本不在意你那个组长位置,竟然是有原因的!”
“瞎说,什么叫二话不说扔下就跑回来了,我20号接到的电报,赖到24号才上船,我要不在意,第二天就坐船回来了,哪还等得到那个时候……”
丁玉安打断了李遮阳的话,“你当我没坐过船,以为轮船和公交车一样,站在码头上等一等就有了——”
说到这里,丁玉安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手撑在桌面上,将半截身子伸过桌子,脑袋凑到李遮阳跟前,用很是小声的声音问道:“你老实交代,这批物资究竟是什么物资?”
李遮阳没有吭声,脸上做出说还是不说的犹豫表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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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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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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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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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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