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卿宇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害臊,呵呵一笑,“那我就谢谢秦先生了。”
“谢谢我……什么意思?”
“谢谢你替我节约了一支。”
“一支烟而已,马先生你也真够风趣的,回头我送你一箱,说吧,骆驼还是老刀牌、还是哈德门?”
“送我我也拿不走,折现吧。”
“想都别想……还是说事儿吧。”
“好,说事儿。”
“从哪儿开始?”
“当然从头开始。”
“从头……好吧,从头!我和你们的周娥同志最后一次联系过后没两天,黄文敬通知我……”
……
要说的事情很多,等到李遮阳和谷卿宇说完该说的事情离开陈记布行时,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午饭是吃过了的,以红党人的节省与节俭,自然是吃不到大餐的,两块面包一碗茶,一顿午饭就这样对付过去了,好在谷卿宇最终还是没有把李遮阳当成自己人,因而面包是今天现烤的面包而非昨晚陈货。
李遮阳走后,褚泽生被谷卿宇叫上了楼。
看着站在面前的褚泽生,谷卿宇一脸严肃的说道:“泽生同志,澳门义勇军走到今天这一步,作为主管澳门地下工作的负责人,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褚泽生一脸坦然,“我没有什么要说的,这是我的失职,我接受组织上对我的处理。”
“为什么失职?”
“因为工作马虎、责任心不强。”
“就只是工作马虎、责任心不强?”
“是的。”
“褚泽生同志,你是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犯在哪里,你需要做深刻的检讨!”
“既然老马同志认为我还有别的错误,就请老马同志给我指出来。”
“你最大的问题是态度问题!教育和引导群众一直是我们党的基本路线,但你从来就没有把那些义勇军队员当成是群众,而是当成了另类!对他们的一些错误行为你不闻不问,用低于普通群众的要求对待他们,看似宠溺,实际上是对这些人的轻视。事实上,不仅是义勇军,所有不是红党的人都被你看成了另类,包括刚出去的那个人。”
“老马同志,我的态度没有问题,你不了解澳门的情况,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褚泽生同志,我实话告诉你,对你的评价不是我做出来的,是刚出去的那个人做出来的。”
“他……老马同志,一个特务的话你也相信?”
“原来我不信,你刚说出来的话让我信了,他对你的评价是中肯的。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对待义勇军的话都是他说的,一个字都没有变过——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这不可能!”褚泽生一脸震惊,一个军统特务对红党工作的认识水平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我也会认为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褚泽生同志,你的觉悟和对问题的认识能力需要进一步提高,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做出深刻检讨的原因——”
谷卿宇的声音有些悠远,像是说出来的话是在对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李遮阳说的,“褚泽生同志,现在我宣布,根据组织上赋予我的权力,我决定暂时停止你澳门地下工作负责人的职务,是否继续让你负责澳门的工作,由组织上讨论以后再作决定,对你的处理决定也由组织上讨论以后再向你宣布。在组织上做出决定以前,澳门的工作暂时由我负责……”
……
谷卿宇的声音再是悠远李遮阳也听不见,即便是听见了,他也不会去理会,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离开陈记布行和草堆街以后,李遮阳找了个电话亭给方水生的住处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他在电话里告诉方水生有事找,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在街头游荡一番确认自己没有被人跟踪,他来到了俾利喇街方水生的住处。
人生的第一次总是让人充满期待,对自以为自己已经是特工的方水生更是如此。
接到李遮阳电话的后,方水生就开始幻想,幻想着李遮阳到来后将会让他去做的事情——
“我现在是特工,我在为国为民……”
“特工干的事情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
“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不管什么样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
各种思绪把方水生的脑袋填得满满的、让方水生有一种微醉的幸福感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听到敲门声,处于微醉幸福感里的方水生立刻让自己清醒了过来,飞快的冲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敲门的人正是李遮阳!
将李遮阳让进屋以后,方水生将脑袋伸出门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有可疑之人后,他这才收回脑袋,把房门关上。
“你在干什么?”方水生的举动让李遮阳有些莫名其妙。
“秦先生,我在看有没有人跟踪你。”
“忘了那个郑书觉,你也不认识什么李遮阳,你只知道秦天放!”——自从成为一名特工以后,方水生记住了李遮阳说过的每一句话。
李遮阳向天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不客气的说道:“水生你记住,特工首先是个正常人,然后他才是一名特工,你刚才的动作不是正常人的表现,像是刚撬开别人家房门正准备行窃的贼!还有,连已经走到家门口了都还没有发现自己有没有被人跟踪,这样的特工,你觉得最适合他待的地方是哪里?”
“……是哪里?”
“坟场。”
“秦先生,我就这么不中用?”
“不是你不中用,是你太把特工当回事了。现在你把‘特工’这两个字忘了,你还是原来的你,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一步做到了,你就是一名真正的特工了。”
“秦先生,我、我有些不太明白——”
“你不用太明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就可以了。现在说事——我现在需要一个藏人的地方,越隐秘越好,你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
“别傻愣着看着我,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秦先生藏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问这个干什么?”
“好人当然得条件好一些,坏人就无所谓了。”
“坏人。”
“坏人?坏人一刀结果了就是,还藏来藏去,这多麻烦。”方水生抱怨。
“这不关你的事,再瞎哔哔,我就让你当看守去。”
“瞎哔哔……秦先生,你说的这个瞎哔哔是啥意思?”
李遮阳一眼瞪了过去。
“那个……秦先生准备把这个坏人藏多久?”假咳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方水生问道。
“十年八年吧……或者更长也说不一定。”
“我知道了秦先生。”
应过一声,方水生开始专心致志的想了起来,边想边在屋里转悠着,嘴里在念叨着,“澳门不行,地方太小,根本藏不住人……”
念叨一阵,方水生停了下来,“秦先生,人藏到澳门以外的地方你看行不行?”
李遮阳点头,“没什么不行的,能藏住人就行。”
“那就香港吧。”
“香港?”李遮阳愣了愣。
再有不到两个月,香港就成了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可是没有英国殖民者那样的“法制精神”的,没事就爱就到别人家里倒腾,一次又一次,蚂蚁窝里的蚂蚁蛋都能被日本人翻出来搬走,这还怎么去藏人?xiumb.com
“对,香港!”
方水生不知道李遮阳所想,点头道,“当然不是藏在香港市区,市区人太多,很容易被人发现,还是藏在离岛上吧,那些地方人少洞又多,随便找个洞往里一关,死在里面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离岛……离岛在哪儿?”
“离岛不是哪座岛,而是远离香港本岛的那些岛,比如南丫岛、长洲岛等等这些地方。”
李遮阳这才明白过来,对离岛他也并非一无所知,香港警匪片里,那些被警方通缉、被黑帮追杀,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到这些地方落脚避难的。
“你早说这些地方不就行了,非要整个离岛出来——行,就这些地方吧。”
“秦先生什么时候要地方?”方水生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你现在马上出发——记住了,挑选地方的时候记住尽可能的把各种因素都考虑进去,我就不给你做提醒了,就当是我对你的一次考试。”
“秦先生放心,我一定能考试合格的!”方水生信心满满的说道。
……
李遮阳先方水生一步离开,离开后见时间还早,便在街头巷尾一番辗转后出现在了连胜马路上的东亚旅馆前。
来这里,自然是来找已经改名为林东升的徐邦杰的。
世间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如此,事如此,李遮阳的计划也同样如此!
没有和谷卿宇说出来的那些打算,才是李遮阳为已经崩盘了的澳门义勇军准备的计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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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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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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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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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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