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被人注意上,李遮阳没有去叫门,用身上仅有的钱从烧饼铺里买来四个杂粮烧饼,和魏攸在杂货店门口蹲着吃了起来,样子和进城找事做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
杂粮烧饼难以下咽,可两人此时的身份是进城找事做的农民,烧饼再是难以下咽,两人也只能硬撑着往肚子里塞。
快要吃完的时候,身后杂货店里传来一阵响动,跟着就有人开始拆门板。
两人没有动,依旧吃着手里的杂粮饼子,直到门板拆掉,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你们坐这儿干什么,还要不要人做生意了,赶紧给我滚,要不然别怪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廖无畏的声音。
两人回头。
看到两个人里的一个竟然是李遮阳,廖无畏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嘴里吃吃,“你、你——”
见状,李遮阳赶紧出声,“老板,你们这里有活干吗?”
被李遮阳的声音唤醒,廖无畏意识到这样的表现与情与景是不相符的,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这才暗松一口气,轻咳一声,对李遮阳和魏攸哼哼道:“你们俩运气不错,我们今天整理库房正准备找人呢,就你们俩吧。跟我进来。”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李遮阳起身,忙不迭的称谢道。
猜到眼前说话的这个人就是李遮阳要找的人,魏攸跟着起身附和。
廖无畏叱道:“别乱叫,我不是什么老板,我只是这里的伙计。”
“什么事?你在和谁说话?”袁笑的声音在廖无畏身后响起。
廖无畏转身,一边对着袁笑向身后眨眼,一边说道:“老板,按你的吩咐,整理库房的两人找来了。”
袁笑脑袋一偏,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李遮阳,虽然很是吃惊,可袁笑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点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廖无畏转身,“你们俩进来吧。”
李遮阳、魏攸两人走进了店里。
外面安全,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袁笑对廖无畏说道:“你在外面盯着点——走吧,我们进去。”
向李遮阳、魏攸示意一下,袁笑转过身,走到屋角,掀开墙上的一块布帘。李遮阳、魏攸从掀开的布帘下走了进去。
帘子后面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穿过小屋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干干净净,正中间摆放有一张石桌,石桌边有两张椅子,桌子椅子也都干干净净的,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袁笑、廖无畏两人经常喝茶、小酌的地方。
李遮阳正打量着,袁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怎么来了?”
“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了,看看这边什么情况,免得到时候动起手来两眼一抹黑。”
“你的意思——”袁笑突然顿住,看向了魏攸。
李遮阳也向魏攸看了过去,“他叫魏攸,是局里的人,假装被76号给收买了,就是他带我过来的。他还不知道我执行的是什么任务。这人不错,我打算让他参与到我们的行动里来。”
魏攸接话,“我还有我的任务,李长官就不用考虑我了,这一趟回去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抱歉问一句,这里有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昨晚在野地里蹲了一宿,实在坚持不住了,还请谅解一下。”
魏攸向袁笑问道。
袁笑往边上一间厢房一指,“去那儿睡吧,被褥都是新的。”
“谢了老兄。”
魏攸道一声,向那间厢房走了过去。
“你呢,要不要休息一下?”袁笑向李遮阳问道。
“我还扛得住。不麻烦的话给我泡壶浓茶就行了。”
“你先坐,我这就给你泡去。”
说完袁笑便向正屋走去,李遮阳则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
等待一阵,袁笑端着一壶茶两个茶杯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袁笑边斟茶边问。
“区虎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区虎……你见过区虎了?”
“见过了,我就是从巴陵过来的……”
李遮阳把到达巴陵后的情况和袁笑讲了一遍,包括区虎和他说的那一番话、以及结城信一现在的下落。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你打算怎么做?”惊叹一声后,袁笑问道。
阳山镇距离湘林县城只有五公里左右的距离,和隔着千山万水的山城或者上海相比,称为眼皮子底下并不为过。
李遮阳答道:“主动出击是不现实的,只能等。”
“等……你的意思,等日军出动?”
“是这意思。我问过区虎,日本人发起军事行动的时候,伪军会作为辅助部队参与其中,我打算趁这个时候混进去,看能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你要我们也加入伪军?”
“只有结城信一一个人,就暂时不用了,区虎那边的人手足以应付,确实有需要,让区虎想办法临时把你们征召进伪军也是可以的。”
“那你呢,会不会留下来?”
“不会,歇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巴陵。”
“万一要是错过了呢——我是说,日军是随时都可能发起军事行动的,你要不守在这里,很有可能会错过的。”袁笑解释道。
“不会错过的。”
李遮阳摇头,“日军发起大规模行动前是有迹象的,只有在发起大规模军事行动的时候才会大规模的征召伪军,这种大规模的集结不是短时间就可以完成得了的,那需要时间。我已经和区虎说好了他也答应了,出现这样的迹象他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再是有迹象,等你从上海或者杭城赶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这两个地方到这里太远了。”袁笑提醒道。
李遮阳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这次回去后,我想法说动李遂昌或者叶沛琳,看能不能留在湖南境内,不行的话留在广东也行,远离上海、远离杭城,行动起来会方便很多。退一万步说,我要赶不回来,不是还有区虎吗。”
袁笑摇头,“我不看好他,行动最好还是由你来指挥,你知道的,特务总队出来的杀个人还可以,你要让他们干别的,只会越干越糟。”
“我会尽量赶回来的。三哥呢,他在哪儿?”搪塞一句,李遮阳移开了话题,问道。
“也在县城里。这家伙勾搭上了县维持会会长的寡妇女儿,一天到晚逍遥着呢。”
“让他悠着点,别把身子掏空了,别行动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动——行了,要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给我找张床我去休息一下,昨晚在野地里坐了一夜,现在困得不行,我得休息一下才行。午饭就别叫醒我了。”
“正屋睡吧,我和老七的床你随便选。”
“我不习惯睡别人的床,另找一张。”
“穷讲究!那就去那间屋吧。”袁笑指着魏攸睡的那间厢房说道。
……
一觉醒来,李遮阳整个人神清气爽。
屋外有低低的说话声,依稀像是刘百星的声音。没有戴表,也不知道几点钟,估计离饭点还有些时间,李遮阳没有起床穿衣,靠着墙壁点燃了一支烟。
一口烟雾刚吐出来,刘百星就走了进来,一见李遮阳就说道:“我说你醒了,他们还不信!”
“说小声一点你要死啊。”李遮阳小声喝道。
“放心,没事儿,这院子左右两边都是我那相好家的,都空着呢,鬼都没有一个。”
说着话,刘百星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然后拿起李遮阳枕边的烟和火柴,自个儿点了一支。
“几点钟了?”李遮阳问一句。
“过五点了。”
“怎么样,身体还好没有被掏空吧?”李遮阳调侃一句。
刘百星不以为意,呵呵道:“放心,好着呢。”
“我那伙伴呢,起来没有?”
“起来了,在外面和七哥说话呢,要不要我叫他进来?”
“不用了,让他待在外面吧。”
“这家伙什么来头?”刘百星放低了声音。
“老大没跟你说?”
“没有,就说了说他叫魏攸,说了下你为什么来这儿的和那个——”
说到这里,刘百星伸出手,五根指头一收一放,连着比划了几下。这是“五”的意思,行动小组给结城信一取的的代号是五号,红党地下党那边,结城信一的代号是小嬢。
对刘百星的这个谨慎举动,李遮阳是满意的。
“他在杭城协助三战区和东南贸易公司的人做物资交换,假装被76号给收买了,是局里打入76号的情报人员。”
“他要真被76号给收买了呢,你有没有想过?”刘百星问道。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想不到。让一下,我起床了。”
“说得你比谁都聪明似的。”刘百星起身,边说边往外走。
李遮阳下到床下,穿好衣服出了房间。琇書網
院子中间的石桌前,廖无畏和魏攸在小声的说着话,刘百星则在一边剥着花生吃。
“起来了。”
见到李遮阳出来,廖无畏招呼一声,魏攸只是回头瞟了一眼李遮阳,便把头掉了回去,不再搭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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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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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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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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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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