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是针对我们内部的。我这个人护短、念旧,丁玉安小队长是我以前的上司、金逸小队长是和我从山城一起过来的,他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对他们的不尊重就是对我的不尊重!楼上的杜晓蓉是金逸小队长的相好,我们这里唯一的女人,你们谁要手痒或者耐不住寂寞,想趁金逸不在揩点油什么的,不怕摔死你们尽管去,我这个人说到做到。为什么会摔死我就不解释了,下来你们自己去打听,好了——”
正要宣布解散,见金逸脸上堆满了感激,李遮阳目光移开,话音一转,“当然,如果是写封情书、献束花、请吃饭什么的也都是可以的。我这个人不是什么老古板,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是不会干涉的,能拉上床那更是你的本事——前提是,不能用强、不能违背对方的意愿。行了,就这样,解散。”
“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响起,这是杜晓蓉发出的声音,金逸的一张脸也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李遮阳没有再联系周娥,也没有去隐藏中岛明康的隐藏地点看过袁笑三人,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驻地,顶多就是有小队执行总队、大队下达的任务时跟着去溜达一圈,或者在三中队负责的区域里逛上一逛,仅此而已。
除了这些,李遮阳基本都待在队部,要么读着日文报纸学学日语,要么到厨房和厨师一道研究一下今天中午或者晚饭吃些什么,再或者泡一杯茶、点一根烟,然后望着天花板发一下神,想一下前生的那些美好和他的那个傻白甜初恋……
不觉中,八天过去。
估计哈特曼的船要到了,从第五天开始,每天的上午和下午,他便会从红党地下党设在小沙渡路上的那间杂货铺经过一次,看有没有周娥给出的信号。
然而一连三天过去,杂货铺外并没有挂出任何信号,这让李遮阳有些担心起来。他是坐过邮轮的,货船的速度并不比邮轮的速度慢多少,按理哈特曼的船也应该到上海了,现在都还没到,会不会出现了什么意外?
第八天下午,吃过午饭,在床上小憩一阵之后,李遮阳着好伪装,带了两个特务上了一辆车,准备到自家领地去巡视一遍。
路过那间杂货铺时,李遮阳看到了杂货铺外挂出的信号,是周娥要求马上和他通话的信号,也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出现这样的信号。
“出什么问题了?”李遮阳一愣。
“不去巡视了,找个地方喝茶去。”李遮阳不动声色的向坐前面的两个特务说道。
两特务当然求之不得。
“队长,去哪儿喝茶?”坐副驾驶的特务问道。
“随便哪儿都行,你们决定。”
“去豫园吧,有一两年没去那里喝茶了,怪想的。”开车的特务说道。
“早没落了,现在谁还去那里。”坐副驾驶的特务反驳。
“那你说去哪儿?”
“四川路上有一家广东人开的茶楼,开张没多久,还有优惠——队长,我们去那儿吧。”坐副驾驶的特务向李遮阳问道。
“就去哪儿吧。”
“是队长。”
开车的特务应一声,一转方向盘,掉转车头,往公共租界方向开去。
一阵行驶之后,载着李遮阳的这辆车停在了四川路上一座名叫桂湖春的茶楼前。
下了车,见茶楼不远处有座电话亭,李遮阳停了下来,对两特务说道:“你们俩先上去,我去给老丁打个电话。”
“李哥,我们一起去吧,最近租界治安不太好,大白天都有抢人的。”一个特务说道。
“让你们上去就上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我正巴不得有人来抢我呢。”
说完之后,李遮阳扔下两个特务,一个人向电话亭走了过去,途中有路边小贩在卖五香豆,他顺便买上了一袋。
到电话亭前,李遮阳扭头朝茶楼方向看了一下。估计是不放心他的安全,两特务并没有上楼,而是守在茶楼门口看着这边。
再回去把两特务赶上楼是不可能的了,只会引来怀疑,因而李遮阳没有去理会,看过两特务之后,他拉开电话亭的门钻了进去。
将手里的那袋五香豆往机座上一放,抓几粒往嘴里一扔,李遮阳伸手从兜里摸出两枚话币,拿起电话,然后投一枚进话机,拨通了周娥给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李遮阳快速将验证身份的暗语抛了出去:“我听说牛夫人今天结婚,请问一下她的婚宴设在哪座酒楼?”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听筒里响了起来,“你记错了,牛夫人今天不结婚,结婚的是王掌柜的闺女小甜甜。王掌柜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让你赶紧把钱从你存钱的那家银行里取出来,越快越好。”
“知道了。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王掌柜那里有些旧家具,准备处理掉,问你要不要?”
“知道了。我考虑考虑,就这样,挂了。”
说完,李遮阳按断电话,在将手伸向机座上的五香豆时,将那枚拿在手里的话币塞进了投币口,又在将五香豆往嘴里送时,守在机座前停了停,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他迅速拨通了76号的总机,“请给我接下警卫总队二大队三中队。”
“请稍等。”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
等待中,李遮阳点燃了一根烟,左右看了看之后,他的身体靠在了电话亭的侧壁上,正对着马路,这个方向可以保证守在茶楼下的两个特务可以看到他的侧面、看到他的嘴有没有在说话。
靠上侧壁的一刹那,李遮阳的嘴开始动了起来,尽管此时电话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下,他的嘴依然在动——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隔着远远的距离,两个特务是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但眼睛所见到的情形,会让两个特务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产生出一种认定,认定他确实是在和人通话,并且他这打的这个电话一直没有中断过,换句话说就是,他一直在打这个电话,没有从这里打出过第二个电话。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不过李遮阳知道,他的这个行为是经不起查验的,电话局的通话地点和通话时间都是有案可查的,一旦那份记录出现在两个特务面前,他就会现出原形来。
好在李遮阳并不打算瞒上一世,几天就够了……
眼睛的余光盯着手腕上的表,盯着分针一点一点的向一枚话币的时间尽头走去。
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电话接通,听筒里响起丁玉安的声音,“谁打电话?”
“我。上面要是找我,就说我在外面办事,帮我挡一下。”
“什么事?”
“喝茶。”
“怎么不叫上我?”
“你当班走得了吗。行了,就这样吧,挂了。”
距离一枚话币的时间还有几秒钟的时候,李遮阳挂断了电话,拿起放在机座上的五香豆,推开电话亭的门走了出去。
电话的另一边,丁玉安放下电话,嘴里骂咧一句,“这家伙神经病,喝茶就喝茶,打什么电话?!”
话音刚落,丁玉安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隐隐的一种感觉,似乎李遮阳打来的这个电话是在遮掩什么似的。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丁玉安很想知道。
走到茶楼前,李遮阳将手里的五香豆往一个特务面前一递,“尝尝,味道还不错。”
“谢谢李哥。”特务将五香豆接了过去。
“谢什么谢,我也要吃的。别你一个人吃,也让老胡尝尝,好东西要学会分享。”李遮阳对特务说道。
三个人边说话边往茶楼里走。
担心被人认出来遭到黑枪,上楼之后,三人找了一张远离窗户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
叫上三盏茶和一些茶点之后,李遮阳点燃一支烟,展开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眼睛虽然盯着报纸,可李遮阳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因为周娥的电话。
电话是警报电话,贝鏖路的那个联络点的代号就叫银行。商定的暗语中,把钱取出来就意味着这个联络点的暴露,旧家具则是木匠项锋的另一种称谓。没有了联络点,他和周娥现在只能通过项锋这一途径联系上。
李遮阳现在最想要知道的是,他和周娥有没有暴露、暴露了多少,两人现在有没有危险?
尽管李遮阳急于想要知道结果,不过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不是时间上的不允许,而是这个时候再去联系项锋——会不会让眼前的这两个特务生出疑心来他也不知道,但他却不得不防!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比比皆是,他可不愿意让自己变成后来者举例的对象。
只能忍耐,只能等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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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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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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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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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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