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敲自己房门的人只有李遂昌!因而一听到敲门声,吴云甫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跳下床,打开了房门。
“主任,有什么事?”吴云甫恭敬问道。
“睡不着,想找你喝两杯,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我也睡不着,正想找主任聊聊天,倒让主任抢了一个先。主任先去,我换身衣服就来。”
“行,我在办公室等你,你快点。”
说完,李遂昌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两个包裹着卤味的纸包在待客的茶几上打开,从卧室里拿来一小坛黄酒和两个酒杯,然后让楼里的值班特务去找两双筷子来。
等筷子的时候,穿戴整齐的吴云甫走了进来。
“又让主任破费,真是不好意思。”吴云甫搓着手说道,一脸的不好意思。
在李遂昌面前,吴云甫永远是恭敬的,从未曾有过一点冒犯,哪怕是在私下里,和对待其他人咄咄逼人的气势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说老吴,这里就你我两个人,咱们用不着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是随便一些。坐。”
“是主任。”吴云甫应一声,在李遂昌指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几句话的时间,值班特务将两双筷子拿了进来。
挥手让值班特务离开,两人斟上酒,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几片肉下肚之后,李遂昌问道。
“还行,不过不是我吃过的味道里最好的。”
吴云甫和李遂昌相识已有两年左右的时间,深知李遂昌的秉性,知道他最恨有人对他说谎,因而吴云甫实话实说。
“这是肯定的,小四川买来的,适合四川人的口味自然对不上我们的口味。”
吴云甫愣了一下,不知道李遂昌为何要提这家小四川饭店。对这家饭店,吴云甫当然印象深刻,警卫总队的十几号弟兄可就是在这里被军统的暗杀组给灭掉的。
“知道我为什么要提这个吗?”李遂昌问道。
吴云甫猜测可能和几天前李遮阳的三中队打劫英美烟草公司的十卡车香烟有关,便道:“主任有话直说就是,需要我做什么,主任只需命令一声就是。”
语气中浸透着杀意,大有李遂昌一声令下,他便将李遮阳要的人头给奉上。
这杀意李遂昌听出来了,可他却不知道吴云甫的这杀意是冲着李遮阳去的。
能闻弦知雅意,李遂昌当然满意。
既然吴云甫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李遂昌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直接说道:“打劫英美烟草公司香烟的事情几天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原本我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但是没办法啊,工部局总董范可宁今天找到了我,要我把人交出去——烟,英美烟草公司可以不要,但人一定要交,否则,今后我们的人就别想进租界。”
“你是知道的,军统、中统和红党地下党都把公共租界当成他们活动的大本营,如果我们不能进入租界,就抓不到这些人,抓不到这些人,76号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我想你能理解我的难处。”
“这些人都是跟随你多年的弟兄,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就让人代你出手了。总共十一个人,跑了一个人,这个人需要你出面,让青帮帮下忙,尽快把他找到,以防止他在外面胡言乱语。”
吴云甫脸上现出奇怪来,“主任,跑掉的这个人是李遮阳吧?他可不是我们青帮的人。”
李遂昌摇摇头,“不是李遮阳,是高登千!工部局不知道谁是主谋,他们只要我交出人来,除了刘阿大,其他人是谁他们不过问。刘阿大是没法子的事情,他被人认了出来,必须得死。高登千是下手的时候,人刚好在现场,你知道的,这种事情是见不得光的,一旦传播开来,76号怕就要散了。所以就只能找你来了。”
“都是跟随了我多年的弟兄啊!”吴云甫一声长叹。
李遂昌也附和着叹了口气,“唉,可能是我们逼得太急的缘故吧。一个月五万元,我看还是缓上两三个月等这件事情平息了再说吧。”
李遂昌的话就是命令,吴云甫是绝不会去反对的。
“那李遮阳呢,主任打算怎么处置他?”吴云甫问道。
“还处置什么处置,还嫌人死的不够多?”李遂昌叱道,“就让他待在现在的位置上吧,再看一段时间,不行的话,再给他换个位置。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由我来处理。”
“是主任。”
“这些人怎么说也是咱们76号的,我想还是给他们一个因公殉职的待遇,你的看法呢?”
……
李遮阳驱车刚回到驻地,就有特务找上门来。
“中队长,林队长在这儿吗?”特务进门就问。
“找他什么事?”
特务答道:“是排班的事情。下午的时候林队长说,要重新排班,可一直没见到他人,刘队长和高队长也都不在,兄弟们就让我来问问,怎么个排班法,兄弟们好早做准备。”
“重新排班的事情取消,一切还是按照原先的来。”
“那……”
“还有什么事?”
“中队长,我能问问老武、炮杆他们几个去哪儿了吗?好些天了,怎么没看到他们人?”
“他们被总部调走执行任务了,刘队长、高队长——”
估计林世发就是没死也不会再回来了,便又把林世发给添了进去,“还有林队长,也都被调走了。我也是刚接到的通知,下去的时候告诉弟兄们一声。”
“那中队长,他们还回不回来?”
“回来也不回这儿,任务一完成,估计就该高升了……你叫张远,老林队上的?”
“是的中队长。”
“老林的位置由你暂时代理,老刘和老高的这两个个队……我先想想再说。先就这样吧,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来打扰我了。”
“是中队长。”张远欢喜而去。
回到自己住处,关上门,李遮阳没有像以往那样学上一阵日语,连脸脚都没洗,径直的就躺在了床上,将和李遂昌的对话反反复复的回忆着,连一句话和说这句话时的每一个表情都没有放过。
直到完全确认,李遂昌的那句“从现在起,他和你就是一路人了”是真的,李遮阳才完全放下心来。
放下心来之后,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李遂昌会怎么用他、朝哪个方向上用?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如何用他是李遂昌的事情,心思在李遂昌的肚子里装着,他要能猜的透,他就真成了神仙了。
因而稍稍想了想,他便将问题扔在了一边,考虑起了接下来就要去完成的将物资和中岛明康运出上海的事情。
两件事情无论是哪一件,一旦翻船,等待他的必然是灭顶之灾,这一点,李遮阳再是清楚不过,因为中岛明康是和运出去的物资捆在一起的,指望船翻之后能像此次绑架工部局六名高管一样幸运过关,无疑是痴人说梦!xiumb.com
这就要求他行事必须得慎之又慎,不能有半点纰漏……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来临。
吃早饭的时候,李遮阳看到了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露面的丁玉安和金逸,两个人和杜晓蓉同坐一张桌子。
自从杜晓蓉成了这里的一名临时工以后,这里的三顿饭她是一顿都没落下,是所有人里唯一的全勤。
看到李遮阳,三个人都没有吭声,李遮阳打好饭,端着饭盒也坐到了这张桌子前。
“和你商量个事儿——”坐下之后,李遮阳对丁玉安说道。
丁玉安喝着稀饭,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什么事儿直说。”
“老刘、老高、老林和另外九个兄弟被总部调走了,我想让你出任老刘那个小队的小队长,你的意思呢?”
“如果上面能同意,我没意见。”
听丁玉安这样一说,李遮阳这才想起警卫总队和行动总队的不同——一个虽出身草莽却“忠心耿耿”,一个虽专业出身却是一群乱臣贼子。一群草莽中出现一个乱臣贼子也就罢了,要来上一堆,“忠心耿耿”这四个字怕就该要打上问号了。
“这你就别管了,先代着,上面不同意再说。”李遮阳答道。
“既然你都不怕自讨没趣,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那行,这个小队长我先帮你代着,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尽早找到替代人选。”
李遮阳没有搭理丁玉安,转向了金逸,“你也一样,老高的小队长一职暂由你代替。”
“行,没问题。”
“那就这样定了,希望你们两个尽快熟悉队里的情况,让队伍尽快走上正轨。”
说完,他站了起来,面向众特务说道,“都听好了,下面我说两句……”
李遮阳将刘阿大三人和九名队员被总部调去执行任务的掩饰话、以及重新任命三名小队长的决定向吃早饭的特务讲了一遍。
特务们昨晚就已经从张远那里知道了刘阿大等人的事情,对李遮阳任命三名小队长的决定,这些人并不感到意外。这些人都不是刘阿大三人的心腹,刘阿大三人的去向这些人并不怎么关心,谁当小队长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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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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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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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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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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