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洋鬼子怎么回事,怎么会多出来一个?”李遮阳问道。
高登千答道:“卫生处那个家伙住处外有巡捕守着,估计家里来了什么大人物,没办法下手,刚好这俩洋鬼子从那家伙家里出来,我寻思着能从那家伙家里出来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会太差,就把这俩家伙绑走了,不管怎么样,好歹能换几个银子。”
“就算要换银子,你也得弄清楚这两个家伙的底才是,别卖亏了或者砸在手里,那就成了笑话了。”
“不会的,我让老三去查这俩家伙的底去了。”
“我说怎么看不到他人——哦对了,你有没有让他给工部局寄书?”
“寄书……寄什么书?”高登千一脸奇怪。
“就是把什么人在我手,想要他们活命就拿钱来赎人等等之类的话写纸上,扔到工部局门口。”
“现在还早了些,怎么也得耗个三五天,再和他们谈赎金,而且也不是像掌柜你说的那样——你那是软谈,也就是慢慢磨,磨上个三五月。我们没这时间跟他们耗,只能来硬的……”
高登千开始给李遮阳讲解索要赎金过程中的一些技巧,李遮阳听得津津有味。
听了好一阵,李遮阳这才突然想起打劫英美烟草公司的事。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李遮阳懊恼的一拍额头。
“我回去看看,看烟草公司那边怎么样了,这里交给你了,盯紧了,别让人跑了。”
“掌柜放心,人要跑了,你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记得你说过的话。还有,约束好弟兄们,让他们别乱跑,熬过这几天,以后就都是好日子。”
叮嘱完,又交代了几句,李遮阳便离开了这里。
在华界绕行一阵之后,他恢复了从平安坊出来时的面孔,然后坐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停车的地方。
开车回到驻地。
上楼,一进外间的门,就看见坐在里面的丁玉安、刘阿大、金逸三个人,三人都在,就是行动失败,也算不得太糟,本就没有的事,不过是有枣没枣打上几杆再说。
丁玉安和金逸两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显得很是平静,刘阿大的脸色却是显得很难看。
“怎么,办砸了?”李遮阳看着刘阿大,问道。
刘阿大唉声叹气的说道:“唉,都怪我,我要不贪心,藏的那些私货就不会被二中队的人给发现了。”
简直就是男版的祥林嫂!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许哭丧着脸,一些私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多少私货被发现了?”
“没有多少,就十几箱。”丁玉安接过话来说道。
“总共有多少箱?”
“总共多少箱不知道,反正一共十卡车。”
“十卡车香烟才藏了十几箱,这家伙也真够废物的,还好意思在这里唉声叹气。”李遮阳暗自向刘阿大吐槽一句。
打劫英美烟草公司的行动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因为隔着一个黄浦江,为避免过江时发生货物落入江里发生扯皮事件,英美烟草公司制出来的成品香烟出库之后,交接手续是在过江之后才去完成的,一旦货物坠江,两边的交接人都可以证明。
丁玉安的计划就是买通收货一方的人员,将收货一方的人员替换成自己这一方的人,等到交割手续完成,便连货带船一起端。
三个人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说明……
不对呀,这三个家伙不是该跟船和船上的烟在一起吗,怎么都坐在这儿了?李遮阳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全在这儿,货呢?”
“唉!”丁玉安叹口气,不吭声了。
金逸搭着脑袋,在那里闷声不响的抽着烟。
李遮阳将目光停在了刘阿大的身上。
刘阿大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道:“接了货,我们押着船往上游走,开出去还不到十里,就被张大队长带人堵在了江面上,然后……然后……然后把我们全部赶下了船,就连我藏在码头上的十几箱烟,也被张大队长的人给收了去!”琇書蛧
“张大队长?”
李遮阳下意识的想到了行动总队的那位女性大队长,“就是第五行动大队的……”
刘阿大打断了李遮阳的话,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是大队长的师兄。”
顾文林的师兄、警卫总队第一行动大队大队长张振国!
难怪刘阿大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那十几箱私藏差不多已经是这次行动的唯一收获,却还是被人给搜了出来。
李遮阳恨得牙根直痒痒,虽然他有一无所获的准备,可行动失败的一无所获和半道被人劫走了一无所获不是一回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李遮阳的心里涌起一阵杀人的冲动,这冲动自然是冲着吴云甫师徒三人去的!张振国所以半道拦截,是顾文林从他这里知道了行动计划,可要没有吴云甫的首肯或者授意,张振国绝对做不出半道拦截的事情来。
冲动归冲动,他可不会真的提着枪找上门去,真要这样干了,还不等他找上门去,只怕就已经被一阵乱枪打成蜂窝,甚至连冲动,他也不敢表露丝毫,毕竟刘阿大是青帮弟子。
只能在心里暗骂,“真他妈一群惯犯……咦,我怎么会说惯犯?”
李遮阳愣了愣,然后他想起了一年后吴云甫指使徒弟打劫日本人抢来的那一车黄金……
李遮阳的心态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丁中队长呢,他怎么说?”李遮阳问道,平常的语气,只是眉头皱了皱。
这是生气的表现,但还没有到愤怒的地步。
“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把人带了回去。”刘阿大答道。
“兄弟们怎么说?”
刘阿大支吾道:“兄弟们……说什么都有……都是……不太好听的……”
当真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见刘阿大说得难受,李遮阳也没再让刘阿大说下去,“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告诉队里的弟兄们,各人把各人的嘴管严实了,少在外面胡说八道,谁要遭了罪,别说我不保他,我也保不了!去吧。”
刘阿大应一声,去了。
看了看丁玉安、金逸二人,李遮阳问道:“这次行动,你们有什么说的没有?”
“丁大官有问题。”金逸道一句,然后就此打住,没再深说下去。
“我同意金逸的看法,丁大官和张振国他们是一伙的。”丁玉安说道。
两个人的意见一致,那就说明丁大官确实有问题。
“行了,你们两个也一样,不该说的话不许乱说,尤其你们还是军统出身,更要多注意一些。”
叮嘱完,李遮阳转向了金逸,问道,“几天前杜晓蓉来找过我,说想来这里做事,这件事她给你说过没有?”
“说起过,我没意见。”
“既然你没意见,明天就让她来这里上班吧,稍后我给大队长打电话,相信他应该不会反对。先以杂役的身份,要不要加入76号,你们两个回去好生商量一下。就这样吧,我事情多,就不留你们了。”
“那我们就不打搅了。”丁玉安道一声,和金逸站了起来。
“老李——”金逸出声。
“叫我队长。”
“我……想和你谈谈?”
“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改天吧,我今天很忙。”
说完,李遮阳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李遮阳拨通了顾文林办公室的电话,把安置杜晓蓉的事和顾文林讲了一下。顾文林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又主动提起香烟被劫走的事情,假心假意埋怨一番自己那个师兄,什么师傅已经骂了他、又什么都在一口锅里舀饭切不可内斗如此等等。
论飙戏、论虚情假意,李遮阳怎么可能输给落后几个时代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一番应对之后,电话另一端的顾文林将一张笑脸展露了出来,把一个“懂事”的戳盖在了李遮阳的脸上。
不仅是“懂事”这个戳记,接下来半年、每月五万法币的上缴额度也被免了去,又在第二天,让人将五千法币和那块从李遮阳这儿撸走的北极针手表送了过来。
五千法币和北极针表送来的时候,李遮阳正在外间和杜晓蓉交代工作,刘阿大带着一个特务走了进来。
这特务李遮阳曾在大队部见过,是直属于顾文林的直属中队的一名特务。
“李中队长,这是大队长让我交给你的。”特务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李遮阳面前。
信封凸起一块,一看就知道里面有内容。
昨天的电话里,顾文林并没有提起这事儿,李遮阳也不知道信封里装的是什么,拿起信封,摊开手掌,将信封口对着手掌一倒。一块手表倒了出来,跟着一叠崭新的钞票从信封里滑了出来。
拿起那块表一看,正是顾文林从他这儿撸去的那块北极针!
“东西收到了,请替我谢谢大队长。”李遮阳向送东西的特务说道。
“话我一定带到。就不打扰李中队长了,告辞。”
“老刘,替我送送这位兄弟。”
刘阿大应上一声,带着送东西的特务离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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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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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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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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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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