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遮阳一脸的无所谓,“答不答应不关我的事,这是林韶璞的事情——不答应更好,我正巴不得呢,正好趁机把任务给推掉。”
“那你认为林韶璞答应的可能性有大?”
“九成。”
“这么高?”
“这还是保守的估计,姐你是不知道林韶璞抓这五个鬼子的决心有多大——那种决心……除了我,这世界怕再无人知道。”
想到诘戎的那个雨夜,林韶璞在谈到五个鬼子时的那种表情,李遮阳忍不住一个激灵。
周娥根本没有一点武装斗争的经验,一点军事常识都没有,因而她也不知道李遮阳的这个计划到底如何,只得道:“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不能再让你们帮忙了,再帮忙就该帮倒忙了。”李遮阳说道。
“那行,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就到这儿吧,需要通知我们这四个同志的时候,你打电话——下次电话,我的验证码是什么?”
“等等,先别忙——”
李遮阳一下子记起了昨天寿祥里的事情,尽管这个问题可能没有答案,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因为不是每次都能像昨天那样运气,万一下次遇到的是开不开枪的问题呢?有备才能无患。
“怎么,还有事?”
“姐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我向你提了一个问题,你说回去以后把我的问题反映给你们的上级的……我想知道,你们上级是怎么答复你的?”
李遮阳一脸热切的盼望着。
周娥沉默了下来,她当然记得李遮阳问的是什么问题……
很久,周娥才说道:“很抱歉,你的问题我没有反映上去,因为我知道,就是反映了上去,我的上级也不会给我答复的——如果……如果你真这么做了,你可以……可以……不用告诉我……我能回答你的……就……就这么多了……”
尽管已经有准备,也感受到了周娥内心的挣扎,但周娥艰难的回答仍然让李遮阳感到失望。
见李遮阳在自己说完之后就不吭声了,周娥立刻意识到李遮阳可能已经参与了对红党地下党的逮捕行动,甚至在行动中对自己的地下党同志开了枪,周娥心头一沉,问道:“你……真的开了枪?”
“没有。”
见周娥一脸的不相信,李遮阳只得道,“真没骗你!就是昨天接到通知,到寿祥里去抓一部电台,是到现场以后才知道的,也没说这人是谁。寿祥里那地方是老式弄堂,以外地租户为主,很多都是属于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那种,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条件艰苦,我据此推测,要抓的电台和人可能是你们的,于是就在那里放了一把火,把别人的一栋楼给烧了,伤了两栋……寿祥里51号楼,就昨天的事,你要不信,回去你就上哪儿看——麋鹿路寿祥里,那些废墟应该还在。对了,给你说一下,电台最后还是找着了,不过人跑了。”
听着从李遮阳嘴里冒出来的毫不在乎的话语,周娥脑袋一阵嗡嗡。
寿祥里有没有组织上的情报人员、那部被76号查获的电台到底是不是组织上的,周娥一无所知。不过周娥清楚,以上海的地位,组织上绝不可能只有她这一个情报点,所以李遮阳的推测并非不可能。
如果没有那一把火,不管李遮阳示警的是哪一方的人,周娥都会对他说声谢谢,因为大家都是站在反抗日本对中国侵略占领的这一立场上的,立场同一,就是自己人。
可一把火却将所有的谢谢烧得一干二净。因为那样的行为在红党这里是绝不会被允许的!都这样干,红党和土匪军阀地主、和列强侵略者又有什么区别,所谓的革命也不过是把左口袋里的东西装进右口袋而已,红党的存在和革命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摆在周娥面前的难题是,李遮阳真是自己的同志也就罢了,直接把他交给组织上就是,怎么处理那是组织上的事情,做得受得,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可现实是,李遮阳并非自己的同志,而是团结与合作的对象……
“我要不追问到底,或者就没有现在这样的烦恼了。”周娥很是头疼的想着,大有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心态。
见周娥一副很是恼火的样子,李遮阳哼哼道:“我知道姐你在想什么,不就是犯纪律的事情吗,这事儿和你无关,是我干的,你们上级要处分就让他们来处分我好了!”
“李——”心有所想,‘“李遮阳同志”五个字差点从周娥嘴里跳出来。
周娥赶紧一闭嘴,将余下四个字咽了回去,稍事停顿,又才厉声道,“你以为一句是你干的就完了,你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谁说我不知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六项——损坏东西要赔,我赔就是了,不就钱吗,多大的事儿啊。今天没带钱,等我回去打听清楚建栋楼要多少钱,下次见面带过来,连带另外两栋楼的损失一道。赔偿的事情我就不出面了,你们去交给房主。”
李遮阳将一副暴发户的嘴脸露了出来,“我给你说姐,凡是钱能办成的事都不叫事儿,人才是第一位的,人才是第一生产力,知道啵……”
李遮阳开始向周娥贩卖他的现代理论……
周娥很是认真的听着。
听着听着,周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家伙不会是想策反我吧?”周娥的心里充满了对李遮阳的警惕。
……
和周娥分手,时间距离下午的三点已经不远,考虑到余下时间不多,辗转腾挪见上一面,回到平安坊怕是天都黑了,李遮阳便没有和袁笑三人见面,只是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便回到了平安坊驻地。
在刘阿大的房间里卸完妆,李遮阳回到自己的房间,找来了留在中队执勤的高登千。
“丁组长回来没有?”高登千一进屋,李遮阳便问道。
绑架中岛明康的这个计划里,需要有一个协调各方的人,除了丁玉安,李遮阳认识的人里没有人能够胜任这一角色,所以一回来李遮阳便向高登千问道。
“还没有。队长找他有事?”
“想问下他那边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昨天才去,应该没什么进展,就是有,进展也不大。”
“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他?”
“没有,只能等他打来电话,或者等他人回来。”
“派人过江也不行吗?”
“只能碰运气。两个家伙肯定是伪装过自己的,派去的兄弟就是一家店一家店的找,也未必找得到人。除非他们主动联系。”
“如果来电话……”
刚说到这里,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去看看楼下在闹什么?”李遮阳向高登千命令道。
“是,我这就去。”高登千转身出了房间。
等待一阵,高登千带了个女人进了房间,竟然是金逸的相好——杜晓蓉!
一见杜晓蓉,李遮阳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呵斥两句然后让她滚蛋,却见杜晓蓉眼圈红红的,李遮阳看向了高登千,“怎么回事?”
高登千支吾道:“那个……那个……”
李遮阳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说!”
高登千尴尬道:“那个……队长你知道的,兄弟们就那德性……”
李遮阳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来这里的杜晓蓉遭到楼下特务的调戏。
“有没有我们的人?”盯着高登千,李遮阳问道。
高登千当然知道李遮阳说的“我们的人”指的是什么人。
“没有!”高登千坚决一摇头。
“你肯定?”
“肯定!”
“这就好,去通知刚才在楼下的弟兄到我这里来集合……怎么,有问题?”
“没有队长,我这就去!”
“记住,不许漏掉一个人。”
“是队长。”
高登千急急忙忙出了房间。
“对不起李大哥,我给你添麻烦了。”杜晓蓉勾着头,小声说道。
“小事。算不上麻烦。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金逸让你来的?”李遮阳问。xiumb.com
“是金逸让我来的。金逸打电话来说……”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十几分钟前打的电话,接到电话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赶过来了。”
“他打电话说什么……等等,这事儿待会儿再说。”
话音落,高登千在一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中跑了进来,“队长,人都上来了,都在外面。”
李遮阳起身往外走,“走吧,出去看看,看看都有谁吃了豹子胆!杜晓蓉你也来。”
走出房间,就看到外间占了八个特务,每个小队的都有。八个特务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一脸的不在乎。
李遮阳阴沉着一张脸,目光挨个将八个特务扫了一遍,说道:“为什么让你们上来,你们心里清楚,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找人来说?”
一特务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摸了两把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少一块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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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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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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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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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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