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廖无畏盯着自己的脸久不说话,李遮阳还以为廖无畏没有认出自己来,正要说出那句确认身份的话,廖无畏一下子醒悟过来,对李遮阳客气道:“多谢老弟提醒。我就一个人,正想找个人喝上一杯,老弟有没有兴趣,钱咱们平摊,你看如何?”
“可以,不过点菜得商量着来,我身上可没那么多的钱。”怕被饭店伙计听出声音来,李遮阳依旧不敢大声说话。
“行,依你。咱们就那一家吧。”廖无畏一指街对面的一家餐馆。
“好。”
“请。”
两人穿过马路,径直向对面那家餐馆走去。
因为只是正常的联络,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一顿饭两人吃了一个多小时。
和差不多所有人一样,一顿饭吃完,两人也就变成了“熟人”。勾着肩搭着背,两人来到隔壁的戈登路,找了间生意清淡的茶楼钻了进去。
“这谁给你做的?”
茶水茶点上起茶楼伙计离开之后,廖无畏盯着李遮阳的脸问道。
李遮阳当没看见,喝着手里的茶,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要再这样盯着,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现在进展得如何了,有没有可能把生意做成?”
“能不能做成生意还不得看舅舅(中岛明康)。”
收回目光,廖无畏答道,“舅舅这人你也是知道的,从来不知道什么时间,根本不知道他会突然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些天了,我们就看到过他两次,都是在快要吃午饭的时候到的,什么时间到的不知道,离开的时间也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第一次离开是饭后一点钟左右,第二次是下午过了两点的时候才走的。”
“那舅舅是怎么离开的——坐车还是走路?”
“坐车,两次都是他自己开的车。”
“谁的车?”
“不知道,两次车都不一样。”
“就他一个人?”
“不是。车上还有其他人,第一次一个,第二次两个。因为车是直接开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和车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离开之后呢,车往哪儿开的?”
“去北边走了(苏州河方向),一路也是由着性子(没有固定路线),不过两次都是经过长街(外滩)从大桥(里白渡桥)过去的。”
里白渡桥又叫白大桥、里白渡桥,过去就是北四川路,这里是中岛明康回家最近的路。
“大哥(袁笑)是怎么想(有什么计划)的?”李遮阳问。
廖无畏摇头,“也没怎么想,(里白渡桥)桥头倒是做生意(绑票)的好地方,但那里(都有驻军)我就不说了,你也知道的,想在那里做生意是没有可能的。大哥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做游商(一直跟着),哪里生意好做就在那里做(找到机会就开始动手),我和小三也同意,就不知道你的意见如何。”
“小三”二字让李遮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指的是刘百星。
弊端显而易见,得手的几率低不说,跟踪的次数多了,很容易让中岛明康察觉到。这应该是袁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才决定采取这样的方式,属于黔驴技穷的无奈之举。
“大哥说如果看到你,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廖无畏问道。
显然,三个绑票老手也意识到他们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李遮阳是一直指望着这三个人的,心想着指不定一觉醒来就收到三人帮的情报,他们已经得手了,中岛明康已经被他们绑走了。却没想到,事情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琇書蛧
突然而至,一时半会,就是神仙也想不出来办法,何况他还不是神仙,甚至连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
想了想,李遮阳答道:“办法暂时没有,我先回去想想,想到办法我会通知你们的。还有,没有想到更好的主意之前,就不要去管舅舅(中岛明康)了,免得让他察觉到,惹他不高兴。另外告诉大哥一声,以后就不要到那里(小四川饭店)吃饭了,那地方换了厨师,已经不是原先那味道了。”
“那有事我们怎么找你?”廖无畏问。
“……今天、明天、后天——这样吧,后天咱们几兄弟聚聚,也好久没有在一起聚了,就上次打麻将的那个地方,吃完饭,我们打几圈,顺便商量下生意上的事情。”
“可以。不过出发前最好来个电话,你知道的,那地方生意一向很好,到时候不一定有位子——”
“你们就不能早点把位置给定下来?”
“你早别人比你更早,指不定早被人订走了呢。”
“行吧,到时候我给你们打电话。”
两人关于中岛明康的话题就此打住,转向了其它话题。
聊上一阵,觉得差不多了,两人带着一肚子的茶水茶点离开了这家茶楼,然后分手。
和廖无畏分手之后,李遮阳没有马上返回平安坊驻地,而是继续在街上逛着,时间过了下午四点,觉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回到平安坊。
尽管是另一副面孔,不过因为这张面孔在住的这栋楼里游荡过,一帮手下也都见识过了,李遮阳毫无阻碍的进入到了楼里。
自然不可能直接回到自己房间,那样一下子就穿帮了,虽说让手下知道是迟早的事,但能多瞒上一阵终究是好的。于是进了楼之后,李遮阳径直往刘阿大的住的房间而去。
房门是紧闭的,敲了一阵也没见开门,正要离开,刘阿大带着一个特务从外面走了过来。
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之后,刘阿大赶紧将跟随着的特务打发走,然后过来把门打开。
两人进屋,门掩上。
“老刘,去给我找点温热水来。”李遮阳向刘阿大说道。
“暖瓶里就有。”
刘阿大找来他的脸盆,从暖瓶里给李遮阳倒了些水。水温刚刚好。
“镜子呢,有没有?”
“有,这儿呢。”
接过刘阿大递来的镜子,李遮阳开始对着镜子卸起妆来,“队里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李遮阳边卸妆边问。
“没什么情况,一切正常,就是大队打来电话说,那两个家伙在医院醒了。”
一时间,李遮阳有些没想起来,“那两个家伙……你说的是——”
刘阿大点头,“是他们,余勇的两个手下,被送进医院的那两个家伙。”
“老刘啊——”
“李哥有什么话尽管说。”
“老刘啊,余勇已经死了,以后就别再家伙家伙的叫了,都在一口锅里舀饭吃,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那么生分。”
“李哥说的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记得提醒高队长和顾队长一声。”
“是李哥。”
“我这几天不太方便露面,你们三个人去一个到医院看看,代表我看望一下他们,记得带些好的补品什么的。”
“知道了李哥,我明天就去。”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顾大队长说,补充的新队员过两天到。”
……
卸掉脸上的面具之后,李遮阳回到自己房间,开始考虑起针对中岛明康的行动计划。
对中岛明康这种几乎没有规律的人来说,制定针对他的绑架计划是极为困难的,李遮阳将所以他看过的那些与绑架有关的电影回忆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高明的手段,采用的方式也都和袁笑准备采用的方式如出一辙,不过是应变手段各有不同罢了。
不能另辟蹊径,李遮阳只能将思维转回到袁笑的“跟踪/下手”的路子上来。
“军统在上海的活动一向都很频繁,中岛明康虽然并非真正的特务出身,但在宪兵司令部里也待了有一年的时间,警惕性绝对不缺……”
李遮阳开始从各方面去考虑利弊得失,以期将行动的成功率提高到它的极限。
冥思苦想了两天,针对中岛明康的行动计划在李遮阳的脑海中仍旧是一个空白。
两天过去,到了和廖无畏在茶楼里商量好的日子,李遮阳随便找了个借口,戴上那张面具、给面具上粘上胡子又给自己戴上假发,然后离开了驻地,准备去和三人帮汇合。
行动计划他没有,但他有一个名词——头脑风暴法!
找地方拨通了廖无畏留的那个号码,想来是一直守在这部电话前,接电话的人竟是廖无畏本人。
李遮阳没有和廖无畏多说什么,确认了见面地点仍旧是福州路会乐里的韵颜楼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在上海城里绕来绕去一大圈,步行、黄包车、公交车、出租车各种手段用尽,确认自己没有被跟踪、是安全的的之后,李遮阳来到了韵颜楼。
如上次一样,韵颜楼里几乎所有人都被放去逛大街了,几个剩余人员也都被禁锢在了一个房间里。
是廖无畏来给李遮阳开的门。
“待会儿你先别忙着说话。”进门廖无畏就这样对李遮阳说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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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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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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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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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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