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的车里,李遮阳盯着前方的绿荫,心里想着着林韶璞交给他的任务……
车一路行驶,除在外白渡桥头接受日军检查之外,沿途再无阻拦,直至到达它的终点——位于极司菲尔路76号的(伪)特工总部。
车停在了马路边上,几个人从车里下来,和万家文车里的几个人汇合到一起,向76号正门走去。
几步路的距离转眼即到。
因为76号的“名声”实在响亮——恶名昭昭,前生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李遮阳曾陪他那个对军统感兴趣的朋友来这里看过,因而刚一面对着76号的正门,他便忍不住打量起来,以找出前生看到的76号模型和真实的76号之间有多少不同。
让李遮阳奇怪的是,正门两边的门柱上都是光溜溜的,连一块牌子都看不到,只在大门上方门楣上有块“76”的门牌号。
“就算保密,也该有块别的什么牌子,怎么一块都没有?”很想知道这个罪恶之地的门口会挂出怎样一块牌子的李遮阳有些奇怪,问自己。
“这大概就是很多人知道76号却不知道伪特工总部的缘故吧。”李遮阳心想。
前生里,不仅76号这个门牌号消失不见,就是门牌号后面的建筑也被拆了建成一所学校,他和他的朋友就是在学校的陈列室里见到的76号模型。
可即便是模型,不同也是很明显的,那扇牌坊一样的大门和大门外面两侧几间驻守武装警卫的房间、以及用作掩体的混凝土胸墙,就是他在陈列室里没有看到过的。
除了掩体和大门前站着的几名全副武装的特务,大门与掩体之间的这片空荡里,再看不到一个人,根本不似那让人闻之色变的魔窟,如果不是周围那大片的洋房,不知道的一定以为这里是哪个土老财家的庄园。
吴云甫、万家文两人在前,说着话往大门走去,李遮阳混在一群手下里,跟着往里走。
走进大门,眼前的情形一变,他看到了躲在大门两侧的机枪掩体,看到了十多个手拿汤普森冲锋枪一脸警惕的特务,枪身散发的寒意和从枪口里冒出来的杀意,让人不禁生出一种森然之感。
他们才是76号真正的力量,把进攻者的身体变成筛子的力量!
“不要被外表蒙蔽,真实的东西你永远看不到。”他记起了朋友曾与他说过这句话。
目光从执汤普森的特务们的身上扫过——一色草绿色的制服,只是帽子上没有帽徽,若是加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驻扎在这里的是一支军队。这可与他印象中的西装皮鞋礼帽的芝加哥黑帮相去甚远。
“师傅!”
“师傅!”
两个很是响亮的声音响起,将李遮阳的思想从遥远的芝加哥拉了回来。
声音出自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中为首的两个。
两人都三十多岁的年纪,只看两人走路的架势,就能猜到这两人的草根出身。
相由心生,两个人的面相,一看就知道属于好勇斗狠之辈。
吴云甫停了下来,一指混迹在一干手下里的李遮阳,“你们两个来得正好,这个人我就交给你们了,跟谁,你们俩商量一下。”
两人向李遮阳看了过去。
“师傅,这人谁啊?”一人问道。
万家文这时插言,“你们谈,我先进去了。”
说完,万家文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盯着万家文的背影,吴云甫有些得意的说道:“军统过来的。”
问话的人也看向了万家文的背影,戏谑道:“师傅,军统过来的不是归万处长吗?”
吴云甫哈哈一笑,“我知道。我这也是刚好遇上了,对上眼了,就把他收了。”
说着,吴云甫看向了李遮阳,夸赞道:“别看这小子年轻,可他的身手却是很不错的,就是差点绵力,他要能再坚持久一些,我非得被这小子干趴下不可。”
这人也跟着看向了李遮阳,“那师傅准备把他放哪儿,留里面还是放外面?”
“放外边吧,我们省心,主任也能安心。”
“明白了,那就让他跟着我吧。”
“可以。”吴云甫应一声,然后指着称其为师傅的两人,对李遮阳道,“这是我的两个徒弟,这个叫顾文林,那一个叫张振国,以后你就跟着文林吧——好好干,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吴云甫伸手拍了拍李遮阳的肩头,然后撂下李遮阳,带着车上下来的几个跟班,径直往76号更深处走去。
“师傅慢走!”
顾文林、张振国躬身相送。
送走了吴云甫,顾文林走到李遮阳面前,打量了李遮阳几眼,问道:“我师傅是极少夸赞人的,小子,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
“李遮阳。木子李,遮挡的遮,太阳的阳。”
“李遮阳,嗯,知道了。跟我来吧。”
“去哪儿?”
“把入职手续办了,以后你就是我特行中队的人了。”
“多谢顾师兄。”
“师兄二字可不是乱叫的,得我师傅同意,我的差事是警卫大队特别行动中队的中队长,以后你就叫我顾哥或者中队长吧。”
李遮阳想起了吴云甫许诺他的中队长一职。
“是顾哥。”李遮阳应上一声。
顾文林指向了张振国,“这我师兄张振国,警卫大队特别勤务中队的中队长。”
“见过张中队长。”李遮阳赶紧称呼一声。
“师兄要不要一起去?”顾文林问张振国。
“又不是去打群架,用得着去那么多人吗。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先走一步。”
说完,张振国带人离去。
跟着顾文林,李遮阳来到了机要处,找到了管人事的科长。
有吴云甫这张虎皮,入职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几张表格填完,李遮阳就成了76号警卫大队特行中队(特别行动中队)的一名特务。
揣好人事科长递来的临时证件,李遮阳跟着顾文林来到了库房,领取了他的配枪和子弹,又到总务处财务科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
不能不说,顾文林考虑事情还是很周到的。
所有事情办完,李遮阳跟着顾文林出了76号。
“以后没什么事,你最好还是少上这里来,暂时也不住中队宿舍。”路上,顾文林向李遮阳提醒道。
怕李遮阳生出误会来,顾文林又道:“你的身份比较敏感——也不止是军统的人,中统出身的也是一样,不过比起军统出来的要稍好一些。当然,你要是坐到万处长、胡处长那样的位置上,又另当别论。”
这也是在含蓄的告诉李遮阳,“投诚”到76号的军统、中统特工并没有得到76号的真正信任,不管是76号之前的主任丁勒生还是76号现在的主任李遂昌,都是如此。
“是,我记住了。谢谢顾哥。”李遮阳由衷谢道。
不管是在军统还是中统,这种话是绝不会有人向其他人去说的,即便现在的他在面对的是袁笑三人和金逸的时候,他绝不会去说半句,而他也绝对相信,类似的话袁笑、金逸也一样会对他保守秘密。
这就是江湖和情报机关不一样的地方,江湖只有好感没有纪律,情报机关却只讲纪律不谈好感。
出了76号大门,走过混凝土掩体,两人来到街边停车的地方,三辆车的车门大开着,车里的人摆出各种姿态在那里吞云吐雾、吹牛打屁。
走到中间那辆车前,顾文林扫了眼车里的这些手下,吆喝道:“都出来,给你们介绍个新来的兄弟。”
话音落,三辆车里的特务立刻就从车里钻了出来,在顾文林面前排成两排。先前李遮阳看到的颓废在这些特务身上消失不见,一股彪悍的气息迎面而来,如同嗜血的狼闻到猎物的味道而露出它们的獠牙来——尽管李遮阳不想去承认,但眼前所见就是如此。
“难怪戴老板的军统在李遂昌的76号特务手里讨不到便宜,不是没有原因的。”李遮阳心想。
目光扫过眼前的这些特务,顾文林没有多余的话,直奔主题,指着李遮阳说道:“他就是新来的兄弟,叫李遮阳,军统出身,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兄弟,他的事情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情,听清楚没有?”
回答是齐齐的一声,“听清楚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队里的弟兄——他叫甘祥景,特行中队副中队长,我不在的时候,特行中队他说了算,外面的人叫他甘阎王;谢坤山,嘴碎,大家都叫他谢阿婆;谭耀宗,死在他手里的人都被他记了名字的,所以大家都管他叫牌位;丁大官,因为大官二字,大家都管他叫老爷……”
一番介绍结束,顾文林看向了李遮阳,“李兄弟,你也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李遮阳看了看眼前这些不知道未来还要打多久交道的狐朋狗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叫李遮阳,军统出来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在军统一个小情报站里当过一段时间的行动组的小组长,又在军统的一个训练班里待过一阵,没读完就出来了……就这些,其他没有了。”Χiυmъ.cοΜ
话音落,李遮阳就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包括顾文林的目光——大概是没想到他还当过带队小组长,顾文林的神情中带着一些惊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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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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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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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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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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