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啊！”
想到马上就该付的那一大笔药品款，褚泽生忍不住发出长长的一叹。
卧室的门就在这时被人敲响，敲门人是药房的一个伙计，澳门当地人，对褚泽生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药房全用外地人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所以益康药房就招了两名澳门当地人做伙计，吃住都不在药房里，只管中午一顿。
“掌柜的，外面有人找。”伙计在门外叫喊道。
“谁找我？”
褚泽生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琇書網
门打开，褚泽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伙计。
“谁找我？”褚泽生向伙计再次问道。
问完，褚泽生这才发现伙计身后还躲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用乌溜溜的眼睛在盯着他，神情怯怯的。
伙计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嘴里奇怪道：“人呢？”
褚泽生指了指躲在伙计身后的小女孩，问道：“不会是她吧？”
伙计一回头，这才看到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点头，“就是她，她说有东西要交给掌柜的，代转都不行，非要亲自交到掌柜你的手里。死倔！”
“是吗？”褚泽生好奇起来。
蹲下身，看着盯着他的小女孩，褚泽生很是和蔼的问道：“小朋友，我就是这里的掌柜，你有什么要交给我的呀？”
“你……真是……掌柜？”小女孩怯怯问道。
褚泽生开口，“当然是掌柜，这个大哥哥都叫过我了，你也听见了，对不对？”
小女孩点点头，然后从兜里将那张李遮阳放进去的折纸拿了出来，递给了褚泽生，“外面……外面有、有个大、大哥哥让我……给你的。”
褚泽生接过折纸，随口问道：“你认识那个大哥哥吗？”
小女孩摇头。
“不认识？”
褚泽生心头一凛，情报人员所具有的敏感让褚泽生一下子警惕起来，“那个大哥哥他人呢？”
“他……他在外面……茶楼下面……”
小女孩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就只剩嘴唇在动，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茶楼？”
褚泽生喃喃一声，药房外面只有一座茶楼，在罗沙白街上，药房的斜对面。
褚泽生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对伙计说道，“阿杰，去客厅的糖果盒里给小朋友拿几颗糖带上。”
“是掌柜的。”伙计应上一声，带着小女孩进了隔壁客厅。
伙计和小女孩刚一进客厅，褚泽生立刻拆开了手里的那张折纸，纸上赫然写着——“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
这行字的下面写着一个时间、一个地址和一个提醒：正午十二点镜湖路东铭茶楼（小心尾巴）！
一眼看过之后，褚泽生便将折纸收了起来，而后若无其事的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吸着。
可如果此时还有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能看出，褚泽生的若无其事只是表象，那颤抖着的夹着烟的手指，已经将褚泽生的内心暴露无遗。
“我怎么就暴露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此时褚泽生的内心，犹如飓风之下的大海，惊涛骇浪绵绵不绝。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可去年五月末发生的事情褚泽生却是记忆犹新。
去年五月底，红党广东游击队一名重要成员受不了根据地的艰苦，带着自己的警卫员逃到了澳门，又通过澳门的葡萄牙殖民当局和国党搭上了线，准备向国党出卖红党根据地的情报。
因为是游击队的一名重要成员，此人不仅对红党广东地下党的一些人事任命和组织结构是知道的，并且此人以前曾在湖南、广西工作过，对这两个省的地下党工作同样知道一些，他一旦投敌，势必会给红党在这三个省的地下工作造成严重的损失。
得知这一情况之后，褚泽生立刻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上级，而后他便接到了上级下达给他的锄奸命令。
尽管做了充足的准备，可锄奸过程并不顺利，虽然最后他完成了上级交给他的任务，可地下党的三名同志却牺牲在了叛徒的枪口下。
澳门龙蛇混杂，各帮会、各堂口之间的火并层出不穷，所以这次锄奸并没有引来关注，即便有人怀疑是红党地下党所为，也因为无真凭实据而不了了之。
已经过去了一年的事情，现在竟然又被人拿了出来，这怎能不让褚泽生惊骇莫名。
自然也有无限的自责在里面，连自己和益康药房什么时候暴露的都不知道，作为在红党地下党在澳门的负责人，褚泽生又怎能不自责？又怎能不心中有愧？！
既然已经暴露，关掉益康药房是必须的，而且必须得抓紧时间！
想到在澳门唯一能给红党带来收益的这间药房就这样在自己的手里被关掉，褚泽生的心便一阵绞痛……
吸进去的烟雾在身体里盘旋一圈之后，吐出，褚泽生那颗慌乱起来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重新将心思放在了纸条的内容上，褚泽生从“小心尾巴”这四个字上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小心尾巴。”
褚泽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
“也就是说，写纸条的人和盯着药房的人不是一路人……药房被盯上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会是谁？——日本人？不太可能。以日本人在澳门的势力和心黑手黑，要知道这里是我们的联络点，早就过来下黑手了，不会等到今天……只能是国党反动派！最大可能应该是中统——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犹犹豫豫畏手畏脚，做了又不敢担当、承认，只有中统的人才会这样猥琐。”
“那么，写纸条的这个人又是谁？和中统又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这是国党反动派或者日本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谢谢大哥哥！”
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就在这时在身后的客厅里响起。
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褚泽生抬腕看了一下表，时间已是十一点二十余分，距离约定的十二点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先去看看这个人是谁，如果可以的话……”想了想之后，褚泽生生出了除掉来人的主意。
很快，伙计带着小女孩出了客厅。
“谢谢伯伯。”
很有礼貌的向褚泽生称谢一声之后，小女孩跟着伙计离开了后院。
两人的身影刚从后院消失，褚泽生便跟着出了后院。
药房与后院相通的这扇门边，有楼梯通往二楼，账房、库房都在这上面。
褚泽生顺着楼梯上到二楼。
褚泽生走得很快，当他走到二楼窗户前时，正看到小女孩跑过马路。
跑过马路后的小女孩站在一个头戴灰色礼帽人面前，手比划着，一看就知道正在向年轻人说着什么。居高临下，褚泽生看不到这人的脸，他只看到这人在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出，这人是很有耐心的。
稍事等待，这人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将那枚把玩着的硬币递给了小女孩，而后用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开了，显得很是开心，这人也将头扭向了小女孩跑开的方向。
大概是意识到褚泽生在二楼的窥视，这人突然把扭过去的头掉了回来，抬头向褚泽生所在的益康药房二楼看了过来。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一眼，褚泽生就记住了这个人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楼上的人记不住自己的样子，好几秒钟之后，年轻人才将仰起的头放了下来。
年轻人把头仰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一直朝着益康药房，而是不紧不慢的从益康药房二楼扫了过去，给不知情者一种在找什么的印象。
“这是一个老手！”
褚泽生目光追随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心里给年轻人写出了这样的评语。
一个老手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向这样的人下手是很难得手的，稍有不慎，就会形成打蛇不成反被蛇咬的态势。褚泽生收起了心里生出的主意。
年轻人的背影从褚泽生的视线里消失，褚泽生回转身。
身后，妻子的周娥已经从那间库房里走了出来，在看着他。
与妻子站在一起的是中药炮制师傅吴刚，两人也都和褚泽生一样是红党在澳门的地下党成员，两人的任务是负责益康药房的经营，协助褚泽生在澳门的工作。
两人刚检查完库房里的药材出来，见褚泽生急匆匆直奔临街的窗户，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便立刻跟了过来。
两人身后，楼梯口位置，吴刚新招的学徒于海守在那里，防止有人潜上来。和褚泽生三人一样，于海也是红党澳门地下党的一员。
“出什么事了？”周娥小声问道，神情很是冷静。
褚泽生没有说话，把兜里的那张纸条掏了出来，递给了周娥。
周娥看过，没有做任何表示，递给了一旁的吴刚。吴刚看过之后，又将纸条还给了周娥。
“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问的时候，周娥上前两步，走到褚泽生身边，从褚泽生兜里掏出火柴，将手里的这张纸条烧成了灰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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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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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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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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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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