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童跑了过来,接过李遮阳手里的钱,取了一份报纸给李遮阳。
报童叫喊的消息就登在头版,摊开报纸就能看见。
李遮阳一目十行,从报纸的内容里找到了医治金逸的那家医院。
“走吧,我们去平湖医院。”收起报纸,李遮阳对乔垣说道。
“去哪儿干什么?”乔垣问道。
“接生意。”
“接生意……什么生意?”
“接个病人到我们诊所来——打起精神来,这可是我的第一笔生意!记住了,不许告诉别人我是医生,回去后提醒你妹妹一声,还有,也不许告诉别人诊所是我的,就是你妹妹也不行……”
坐着黄包车,李遮阳和乔垣来到了平湖医院。
住院部二楼,一间三人间的病房里,李遮阳见到了肚皮上裹满纱布的金逸。
到床前,打量了一番金逸之后,李遮阳玩笑着说道:“嗯,气色不错,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下地干活了。”
对李遮阳的姗姗来迟,金逸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表弟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李遮阳嗤道:“嗤,你当你表弟我也像你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表弟我可是有负担的人,不是说来就来得了的。”
边说,李遮阳边伸出指尖在身上掸着,这是在提醒金逸,他身上也是带着伤的。
金逸看懂了,但依然抱怨道。“那也不能空着手来呀,你看那些看病人的,哪个不是大包小包的。”
“那多麻烦。”
“啥意思?”
“提来又要提回去,不是麻烦是什么。”
“提回去……提哪儿去?”
“表弟我给你找了家私人诊所,条件比这儿好多了!喏,人我都给你带来了,诊所就是他开的。”
李遮阳拍了拍一旁乔垣的肩,“就是费用贵了些——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嘛,贵肯定是有道理的。哦对了,你住院谁出的钱?”
李遮阳话音一转,问道。
金逸答道:“是国党濠江支部垫的钱……”
“濠江支部……CC系……”李遮阳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军统的老对头——中统!
中统出自CC系,但不是每一个CC系的人都是中统局特工,中统是CC系的“灵魂”和“中坚”,是CC系中的最为顽固的死硬分子。
二者相同之处在于,CC系也和中统一样,都被陈氏兄弟牢牢地拽在手里……
因为CC系的存在,才有了“蒋家天下陈家党”这一说。
CC系和中统,一文一武被陈氏兄弟视为左右手,一手拿笔一手拿枪的能耐,是军统所不及的。
因为是陈氏兄弟的一只手,CC系同样为军统人所不待见。
中统和军统,二者虽然从事的都是特务工作,但侧重点却并不相同。
军统主要是以军事为主,工作的重点是在军、警、府和对外情报等方面;中统负责的则是军事以外的部分,对付红党地下党是中统的主要任务,党务、文化、教育、司法等方面也是其工作的重心,中统的力量在地方……
相较于军统,中统对红党和红党地下党的危害更大!
不同于军统在各地设置实验区、情报站、情报组等等这样的秘密据点,中统是依托国党在各地的省市县党部,以调查室的面目出现、以调查员的名义在从事特务活动。
除了各地各级的调查室,中统内部还有数个由局本部直接指挥的单位,如交通部调查统计室、如财政部盐务调查工作组、如海外部工作组……等等。
让李遮阳搞不明白的是,现在这个国党濠江支部到底属于中统本部还是广东的省党部。
但不管属于谁,濠江支部属于中统都是确实无疑的。
“中统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李遮阳很是奇怪。
如澳门这样的地方,不说军统在这里设立情报站,情报小组肯定是有一个的,而在当地警察部门设置眼线,一向是军统惯用的手段。让金逸表明身份,李遮阳就是想通过这个眼线和军统在澳门的情报小组取得联系,为金逸的就医以及接下来应付澳门当局提供方便。却没想到,军统的人没联系上,反倒让中统这个军统的对头找上门来。
金逸参加军统时间不长,对CC系和中统的关系还不清楚,他不知道李遮阳已经对国党濠江支部产生了警惕,但李遮阳的心不在焉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表弟有心事?”金逸问道。
如此场合,李遮阳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敷衍道:“哪有什么心事,有人垫钱我就放心了。”
“表弟怎么就不问问我伤势如何?”
“看我这记性——医生怎么说的呀?”
“医生说……算了,你也别问了,想给我转地方你就转吧。”金逸摆出一副认命了的架势。
几个人就在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要说话的李遮阳立刻将视线投了过去,凭直觉,这几个人应该就是国党濠江支部的人。
为首之人察觉到了李遮阳的目光,也向李遮阳看了过来,不过又很快把视线移开,看向了病床上的金逸。
几个人到金逸病床前停下,为首的这个人向金逸关切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xǐυmь.℃òm
金逸没有吭声,看向了与这人同行的几个人中的一个,谁都看得出来,金逸不认得说话的这个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被金逸看着的这人答道:“这是我们老板。”
询问金逸的这人接过话来,说道:“哪是什么老板,我姓刘,叫我刘先生就可以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这人又问。
金逸客气点头,“谢谢刘先生,已经好多了。”
……
两人在那里说着客气话,李遮阳也没有打岔,只在一边听着。
几句话之后,刘姓之人就把话转到了李遮阳身上。
“冯先生,这两位先生是——”刘姓之人问道。
金逸下颌向李遮阳扬了扬,“他是我表弟,叫秦天放,边上这位是我表弟找来的医生,医生开了家私人诊所,我表弟准备把我转过去。”
“秦先生准备把贵表哥转到私人诊所?”
李遮阳点头,“是的。”
“私人诊所是比平湖医院条件好许多,就是费用贵了些。”
“只要我表哥没事,贵就贵些吧。”
“冯先生有秦先生这样的表弟可真是福气啊!”感叹一声,刘姓之人向李遮阳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秦先生——”
李遮阳伸手握住,“认识刘先生也是我的荣幸。”
“秦先生现在有空没有,方便的话,我想和秦先生私下一谈。不知秦先生意下如何?”刘姓之人向李遮阳发出了邀请。
李遮阳点头,“可以。”
“多谢秦先生,秦先生请随我来。”
在濠江支部另外几人的跟随下,李遮阳和刘姓之人来到了住院部楼顶。
楼顶上,李遮阳打量着澳门街景,俯视着街上为生活忙碌着的澳门市民,想到在日机轰炸下的山城人,不由得感叹道:“比起内地,比起山城,这里可是太平多了。”
刘姓之人接过话来,“终究是人家的殖民地,哪有什么真正的太平。”
说完,刘姓之人话音一转,说道,“相信秦先生一定对我们找上门来有些奇怪,对吗?”
李遮阳没有否认,“既然刘先生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转弯抹角了,直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国党濠江支部的负责人,我叫刘观——”
李遮阳没有接话,听着。
“我想请秦先生帮我们一个忙——”
李遮阳还是没有接话。
见李遮阳一直不说话,刘观只得继续道:“日本人现在在澳门很猖狂,不管是不是我们的人,也不管什么行业和做什么的,只要和我们有联系,他们一律出手干掉,行事毫无顾忌非常的嚣张。这次我来找秦先生,就是希望秦先生能帮我们一个忙,替我们干掉一批日本在澳门活跃分子,打击一下日本人在澳门的张狂气焰,让他们对我们生出忌惮,以后在澳门行事不敢再像现在这样嚣张。”
说完,刘观很是期待的看着李遮阳,等着李遮阳的答复。
李遮阳笑了起来,“一批活跃分子?刘先生,这可不只是一个忙啊。”
刘观脸一红,“用词欠考虑,还请秦先生不要介意。”
李遮阳移开话题,问道:“这么说刘先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刘观点头,“警局有我们的人,昨晚发生在平安街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知道秦先生是冯先生的表弟,我就猜到秦先生才是此次军统在澳门的负责人。我也不瞒秦先生,今天我就是为秦先生而来,原本只是打算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竟真的给我遇上了。”
李遮阳笑笑,“这倒有意思了,广东近在咫尺,刘先生不去找自己人帮忙反倒找上我们军统了,这要传到你们本部各位大人的耳朵里,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刘观脸上现出苦笑来,“广东哪还有我们的人,省党部和广州市党部早就没有了,就算广东地面还有我们的人,也没人使唤得动,再说,我们和广东也没有多大关系,我们直属本部海外工作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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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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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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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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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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