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叔不用管我们,我们能照顾自己。走吧表哥,我们去舱里。”
说完,李遮阳转身来到舱门口,俯身钻了进去。
船舱几乎已经被货物填满,只在舱口还有一些空隙。李遮阳和金逸动手整理了一下,在左右两边靠舷窗的地方整理出两个可以躺下的位置来。
整理好之后,两人在位置上坐了下来,面对船尾或者透过舷窗,看着外面的夜景。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的八点,夜空深蓝一片,夜空中星光璀璨!
视线是清晰的,可周遭的景物却又被夜色渲染上了一层朦胧,让人感到神秘的同时,心里又无端的生出一种宁静与感动。很容易的,它便诱使李遮阳遁入那些回忆之中——没有仇恨没有杀戮的回忆,有的只是美好……
李遮阳沉浸其中。
前生的一切如今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幸福,即便是那些来自银行的账单和催款电话,一样让他感到温馨与温暖,更不消说与妻子之间有过的那些暗战和冷眼以对……m.xiumb.com
“可惜啊,要是现在还能欠你们的钱,那该有多好!”对着夜空中那颗最为耀眼的星,李遮阳很是感慨的说道。
“当真是,失去了的才是最好的!”李遮阳又补充一句。
“表弟,你想欠谁的钱?”黑暗中,金逸的声音像把犀利的刀,给李遮阳的美好来了个对穿。
不由分说,李遮阳径直将一个字砸了过去,“滚!”
沉默。
一阵之后,金逸的声音响起,很是恳切,“表弟,要不你欠我的吧,我不收利息,你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真的?”
“真的!不骗你。”
“你身上还有钱吗?”
“没有,但家里有,你要需要,到地头我让家里人寄过来。”
“美金有没有?”
“没有,只有法币。”
“那就法币吧,少借一点。”
“需要多少?”
“就一万万吧。”
“……”
“怎么,哑巴了?多了还是少了,你总得给句话呀。”
“表弟你看这满天星星,多美呀!”
“啥意思?”
“这个时候谈钱,表弟你觉不觉得咱们俗了一点?”
……
一夜过去。
清晨,李遮阳被一声声如雷般的的鼾声给惊醒。
睁眼一看,就见他和金逸之间的空隙里,两个船工毫无形象的挤在了一起,如雷的鼾声就是从这两个人嘴里发出来的。
鼾声如雷,酸味扑鼻,这觉自然没法再睡了。
“这觉也睡得太死了,以后我得多警醒一些才是。”李遮阳暗自检讨着。
检讨完毕,李遮阳提上紧挨在身边的皮箱,从货物堆上爬了起来,佝着身,从舱门钻了出去。
出了舱,到甲板上,李遮阳放眼一望,宽阔的江面映入到李遮阳的眼中。不用猜都知道,这江必然是西江无疑。
张大鼻孔,敞开肺泡,李遮阳恶狠狠地吸上了一口这带有腥味的湿润空气。
“这该死的绿色空气!”李遮阳恶狠狠的想着。
一灌到底,那种肺叶都在流油的欢畅,让李遮阳情不自禁的陷入到了自己给自己编织出的陶醉里。
陶醉是没办法去控制的,因而它很是轻易的就跑了出来。它跳上了李遮阳的脸,没有任何遮掩的就将李遮阳幸福与美好的内心袒露在甲板上众人的面前,向众人显摆一番。
陶醉的表情,姚起看见了,甲板上的众船工也都看见了——“这家伙是个神经病!”
这是船上众人的心声。
李遮阳自然不知道众人给他的评语,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之后,李遮阳走到姚起面前,向姚起客气一声,“起叔早。”
姚起点点头,回应一声,“早!”
几乎同时,姚起的手伸进了衣兜。
烟是让两个男人从陌生走向熟悉的捷径,身为男人,这套路李遮阳再熟悉不过,所以在看到姚起将手深入衣兜的时候,李遮阳便猜到姚起这是要干什么。
虽然他如今和姚起已经算不得陌生,但也绝不熟悉——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抽陌生人的烟!尤其姚起这种脚踩两只船的黑道中人递过来的烟……
李遮阳目光移开,当没看见,然后向姚起问道:“起叔,猜猜我是干哪行的?”
姚起这时已经从兜里把烟掏了出来,正准备抖出一支递给李遮阳,听闻,他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目光看向了李遮阳,摇头,“这我可猜不出来。”
语气中充满了兴趣。
李遮阳轻叹一声,将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摆在了姚起的眼睛里,然后用很是深沉的语气说道:“其实,我是一个诗人。”
想到被自己藏起来的那两支枪,姚起一个哆嗦,跟着呵呵的干笑两声,然后一个转身,将那支准备抖给李遮阳的烟扔进了自己嘴里,点燃。
“这家伙是个王八蛋,还是少和他套近乎为妙。”烟雾中,姚起这样想着。
时间如西江水一般流过,早饭过后,姚起将两套散发着汗馊味的船工衣服扔给了李遮阳和金逸。
“你们俩赶紧去换上。还有,待会儿日本人上船时要沉得出气,不要惊慌,尽量不要开口说话。”
姚起向两人说道。
“是,起叔,我们这就去换上。”李遮阳应道。
说完,李遮阳又问:“起叔,就只有这两件衣服吗?”
瞥了李遮阳一眼,姚起似笑非笑的说道:“不合适是吧?行,我这就让人替你换去。”
看出了藏在姚起笑容里的阴谋二字,李遮阳断然摇头,“我也就随口一问,就不麻烦起叔了,我们这就去把衣服换上。”
话说完,李遮阳用两根指头拎着衣服,与金逸一道,钻进了船舱。
脱下身上的衣服,憋住呼吸把裤子套上,之后,李遮阳又将一只手臂伸进了衣袖。
正准备将另一只手伸进另一只衣袖时,李遮阳终于憋不住了,那鼻孔和嘴不听使唤的猛的一下子扩张开来,淤积在他身体里的氮气氧气二氧化碳等等这些废物奔涌着如雷霆一般一下子就蹿了出来!
瞬间交换,新的氮、新的氧、新的二氧化碳以及新的等等,被扩张已至无限大的鼻孔和嘴深深的送入到焦渴以待的肺泡里,送入到身体里那每一颗张大的细胞里。
然后,一股浓重的汗馊味被李遮阳的肺泡和身体的每一颗细胞敏锐的捕捉到!——这些时间的老垢,对李遮阳来说如同地狱!
就在这味道刺中脑垂体,让脑垂体指使着胃去发生动能反应的一刹那,李遮阳一把扼住咽喉,强行的把将要发生的动能反应扼杀在了萌芽里。
几乎同时,李遮阳立刻将张至无限大的鼻孔和嘴紧紧闭合,两只手更是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将身上的这套船工衣服给扒了下来,然后一抬手,将这套衣服扔出了船舱。
“真——”
一个字出口,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李遮阳立刻把那些话咽回到肚子里。
“真他妈太懒了!你们他妈就在船上,不想洗不想动,用绳子绑着扔河里拖一拖总可以吧……”
咽回来的话在李遮阳的肚子里剧烈的咆哮着。
“表弟,我知道你受不了这味道,我也受不了,可咱们这是在船上,这衣服咱们又不是要穿一辈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在李遮阳耳边,金逸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在他手里,拿着刚被李遮阳扔出船舱的衣服。
另一套散发着浓烈汗馊味的船工服此时已经穿在了金逸的身上,之前李遮阳已经注意到,除了刚穿上时皱了皱眉之外,金逸并没有表现出如他这样强烈的恶感来。
李遮阳一伸手,将金逸和汗馊味推开到一只手臂的距离,然后说道:“帮我一个忙,去找人换一下。”
金逸打量了一眼只穿了个裤头的李遮阳,一脸无奈,“这找谁去换?”
“就昨晚和我们一起睡舱里的那两个船工,衣服大小也合适,就找他们。对了,把你身上那套也换了,太难闻了!”
“他们的衣服不是也有味道……”
“你哪来那么多的话,让你去你就去!”
“那也得这两人愿意才行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李遮阳咬牙切齿的说道。
“钱算我头上。”李遮阳补充一句。
“我去试试。”
金逸拎着那套船工服走了出去。
等待一阵,金逸拎着两套船工服回到了船舱,交一套到李遮阳手里,因为是刚脱下来的缘故,衣服散发出一股很是强烈的汗酸味。
李遮阳皱着眉头接了过来,隔着距离吸了几下飘过来的酸味——只有酸味,没有馊味,这让李遮阳好受了许多。
略作适应,来自把这件船工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我还以为……”金逸戛然而止。
“以为我还会挑三拣四?那你也太小看你表弟了!”李遮阳哼哼说道。
金逸一脸不屑,“切,真不知道刚才说那些话的人又是谁。”
李遮阳当没听见,一指金逸扔在地上的那套一副,“别站着,赶紧换上。”
两人刚把衣服换上,一个船工出现在舱门口。
“两位少爷,我们老大让我来帮你们处理一下你们的随身行李。”船工说道。
李遮阳没有拒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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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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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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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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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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