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声之后,袁笑来到了林韶璞的办公桌前,开始向林韶璞“讲述”起来。
知道袁笑这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李遮阳便立起了一对耳朵,默不作声的在那里听着。wWW.ΧìǔΜЬ.CǒΜ
“……接到命令之后,卑职去了电话局,抄了份昨天早上七点到七点十分这个时间段白泥镇及周边乡镇进出电话的清单,然后安排人对这些电话进行清查。一直查到昨晚六点钟,但所有接到电话的人都能找到证明人来证明自己。”
“卑职想可能是时间上有错误,于是卑职又把时间放宽了十分钟,也就是昨天早上的七点到七点二十这个时间段,让人再去查,一直查到今天凌晨五点多钟才查完,但查到的结果还是昨天一样。”
“卑职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直到卑职接到了一个电话——”
李遮阳的耳朵立得直直的,生怕漏掉一点字。
“电话里的人问了一下卑职的电话号码,然后歉意的说了声‘不好意思打错电话了’——”
袁笑的语气一下子变成了哭丧着的语气,“卑职这才反应过来。”
有袁笑的语气作指引,李遮阳立刻知道了原因。
只要是一早就商定好了的,在设定的时间里打同一部电话,即使没有人去接这个电话,也能根据电话铃音的次数和铃音响起的长短,知道对方要告诉自己的是“平安无事”还是“已经暴露”。
“卑职立刻带着人前去抓捕,可那女人早就跑了!”袁笑哀叹着说道。
“跑了?从哪儿跑了的?!”何瑾瑜忽的一下站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眼见一条到手的大鱼就这样没了,何瑾瑜再也忍耐不住,此时的他,不仅语气不善,脸色也一样的难看。
“报告长官,那女人就、就躲在白泥镇……镇上。”袁笑战战兢兢地答道。
不仅何瑾瑜神情一呆,就是李遮阳也是神情一呆,这才是真正的灯下黑啊!
吕维国也坐不住了,起身怒骂道:“这个孙家申当真是个饭桶!”
林韶璞这时站起身来,对何瑾瑜、吕维国说道:“两位处座消消火,这也怨不得下面的这些弟兄,日本人的狡猾是出了名的,谁能想到这女人会如此的胆大妄为!现在看来,白泥镇和布衣街这两处地点是日本人早就预设好了的——李中尉,你那里情况如何?”
林韶璞这是在转移话题,李遮阳怎会猜不到。
“报告长官,找到了一个嫌疑人,正准备向长官你汇报。这是嫌疑人的大概样子,长官请过目。”
李遮阳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卷宗袋,起身递给了林韶璞。
林韶璞伸手接过,将画像从卷宗袋里取了出来。
林韶璞的打岔让何瑾瑜和吕维国都僵在那里,有些下不来台。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李遮阳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兵能够去掺和的,他只当没看见,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林韶璞。
很快,李遮阳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林韶璞举着画纸的手竟然一直没有放下来,那注视着画像的目光动也不动,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思索更是显而易见。
这种表现和吕维国在看到这幅画像的表现如出一辙,不过是一个用的是声音,一个用的是表情——两个人都和画像上的这个真人照过面!
李遮阳没有去打扰,如早前等待吕维国想起来那样等待着。
林韶璞没有让李遮阳失望,稍待,林韶璞突然把手里的画像往桌上一放,跟着他就开始在桌上的一堆卷宗袋里翻找起来。
被林韶璞举动吸引走目光的不止李遮阳,何瑾瑜、吕维国同样被林韶璞的举动所吸引,与情报打惯了交道的人,当然知道林韶璞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聪明人这个时候是不会上去帮忙的,记忆只存在于当事人的脑海中,并且这种记忆绝不会太多,或者旁人只是伸伸手,本就存在于模糊之中的不多的记忆便就此烟消云散。
所以就和李遮阳一样,何瑾瑜、吕维国也没有去帮忙找,都只是在一旁看着。但从两人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很是强烈的期盼,却是分明可见。
在三人殷殷的期盼中,终于,林韶璞停止了翻动,从一堆卷宗袋里拿起了一只。
不约而同的,三个人暗自舒了一口长气。
卷宗袋在林韶璞的手里打开,一叠厚厚的相片被取了出来。不用招呼,何瑾瑜、吕维国二人便自己靠了上去。
技师的圈子里是不可能有学徒工的位置的,李遮阳很能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他也只能隔着两张桌子,眼巴巴的瞅着林韶璞的两只手,在那里一张一张的翻动着手里的照片。
林韶璞翻动照片的手在李遮阳眼中停了下来,一张照片被林韶璞抽了出来,递向了何瑾瑜,“处座请看,这个人和画像上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何瑾瑜接过照片,看了看,然后伸手将放在桌上的画像拿起来,与照片比对着。
稍时,笑容在何瑾瑜的脸上绽放开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随之响起,“是同一个人。”
听何瑾瑜这样说,吕维国也把脑袋凑了过去。
“我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吕维国突然说道。
“她是一个记者!”
“有一次军委会政治部牵头搞募捐,司令部人手不足让稽查处派人协助维持治安。那天正好没事,我也跟着去了,在现场遇到了新闻署安排来采访的一个记者团,这个女人就在这群记者中间。我记得她当时还向同行的其他记者打听,问募捐来的款项做什么用。”
“至于这个记者是哪家报社的、叫什么名字,这个,我也不清楚。”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真正的虎头蛇尾,让将一颗心悬到嗓子眼上、期待吕维国把最后谜底揭开的三个人空欢喜一场。
尽管连掐死吕维国的心都有了,何瑾瑜却没有让自己绽放出的笑容发生改变。
“已经很不错了。山城就这么几家报社,记者也就那么几个,我就不信还把人找不出来。再说了,新闻署那边不是还有登记吗。”
何瑾瑜的口气,似乎,对现在的这样一种结果已经非常的满意。
“抓人是我们的强项,这女人,就交给我们稽查处吧。”吕维国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在抢功!
何瑾瑜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看向吕维国的眼神很是不善,“吕处长,你这手一伸就把我们情报处和林副处长辛辛苦苦做好的一桌饭菜连桌子一起端走,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
吕维国哈哈道:“何处长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为了党国。能者多劳嘛!”
何瑾瑜冷笑,“这个女人要交给了你们稽查处,只怕又是一次灯下黑……白泥镇,教训深刻啊!”
吕维国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何处长怕是忘了,白泥镇可不只有我们稽查处一家,在那里坐镇的可是你们本部行动处行动科的梁科长。”
“本部有老板、有甲室,关我情报处什么事?”
何瑾瑜冷冷道,“抓捕日谍的事情本来就是交由我们情报处在负责,你们稽查处只是为我们提供协助——吕处长,可别忘了主次。”
“我要给老板打电话。”
“吕处长请便。”
方丈和主持干架,遭殃的肯定是庙里的和尚。之前不敢插嘴,现在有了空隙,李遮阳哪有放过之理,赶紧向林韶璞开口,“长官,卑职刚想起有件事情要办——”
“去吧,快去快回。”林韶璞的回答极其爽快。
“是。”
李遮阳应一声,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路过袁笑的时候,李遮阳没有忘记扯一下袁笑的衣袖,让袁笑跟着自己一道出了门。
出了会议室,李遮阳引着袁笑来到了一个看得见会议室门的角落,扯着袁笑在角落里蹲了下来。
取出烟,递给袁笑一支,李遮阳开口,“袁兄,和我说说白泥镇那个日本女人的事儿。”
袁笑接过,答非所问道:“你不是抽八百壮士的吗,怎么改抽这烟了?”
“这烟不要钱,当然抽这个了。我那抽屉里还有,待会儿分你一包。先和我说说白泥镇。”
“一包怎么行,至少分一半。”
“就两包,你自己说,两包的一半是多少?”
“……”
“你这什么表情?行行,两包全归你,这总可以了吧。说说,那个日本女人藏哪儿了,我也很好奇。”
袁笑抖了抖烟灰,狠狠地咂上两口,这才说道:“镇上有个教会诊所,这娘们是这个诊所里的一名护士,叫顾菲。”
李遮阳一愣,“镇上有教会诊所?”
“嗤,这有什么稀奇的。”袁笑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让袁笑这样一说,李遮阳这才想起前生他在一份文档上看到的统计数据,说四川是除广东、江苏、浙江之外,教会医院、教会诊所全国第四多的省份。能在全国排第四,如山城这种川内重要的城市,教会医院教会诊所数量绝对不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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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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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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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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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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