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陵虽也是知道她心思的,却不是爱多嘴的性子,应该说不出什么能让人听出不对的话来,否则陆柔嘉也不会只是有疑惑。
可能让云麒听的变了脸色,也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他说他打心里羡慕我。”陆柔嘉回想着容陵说这话时的神情,“阿陵哥哥说时,表情有些难过和酸涩,口吻却很真诚。”
“我想问他来着,没等我问,麒哥哥就把他拉走了。”
“后来我问麒哥哥,他说没事,是陵哥哥心眼忒多,羡慕我天真无邪。”
“我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却又思量不出一个缘由来。”
迟念略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她就知道容陵说不出什么不妥的来。
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然是他的极限了。
“没事,你麒哥哥说的没错。”她有心再多说两句,将陆柔嘉的疑惑彻底打消。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还是不多说了,让她留个疑问吧。
陆柔嘉换了身男装出来,迟府下人又给她找了双内里增了高,外面看不出的皂靴来。
迟念看了会儿,让过来给陆柔嘉做遮掩的陈婆给她多上了些粉遮白。
要不她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也太招人眼了,仔细就能看出来是谁。
这边收拾妥当了,云麒也换好了衣服。
以前迟念不曾离京时,云麒也是迟府的常客,客房都让他住成了自己的卧房,里面放了他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好几身衣衫。琇書蛧
“我身量好像长了些。”云麒捏着袖子看,美滋滋的,“我记着以前穿时,长度还是正正好的,现在看着有点短了。”
迟念嗤了一声,“你想多了,是浆洗的次数多了,衣服缩了。”
“放屁!”云麒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高,他身量放在男人堆中不算矮。
然偏生云家其余包括太子在内,都不知是怎么长的,个个身量都很欣长。
虽说云麒是最小的一个,往日里都到齐时,也总是站在最末的地方。
可一眼看去,他比别的兄长至少矮上半头的事,还是让他较为介意。
“我就是长高了!”云麒坚定又毅然,语气不像是在说自己身高涨了,倒像是要孤注一掷的赌徒。
“嗯,回头你仔细去和太……”迟念一句话刚要不经脑子的说出口,到一半时又急急停住。
她脑中一下浮现出昨日看到的那空荡荡的左腿,心头像是被一只手给攥了下。
她顿了下,尽量维持着之前的语调不变,将说了一半的话轻飘飘的给接上了,“去找六皇子比一比就知晓了。”
“谁找他比!”云麒明显也听出了她原本要说的是什么,喉咙轻滚了下,旋即也若无其事的接了茬,语气很是不屑。
迟念像是没看到他的异样一般,“给你上第一课。”
“你在我们面前还这个语气没问题,到了外面不能再是提起其他兄弟来就一副晦气脸。”
“你要是皇位稳稳的,朝堂和人心其中任何一样收拢在手中,都可以这样嚣张。”
“如今你两样都没有,天家的体面和和谐还是要维护一下。”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层薄薄的纸而已,你也得将这层纸给糊上。”
“我可不想有一天你万一要被联手赶下皇位时,其中一项罪名是枉顾人伦亲情,不念丁点手足之情。”
云麒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娘的,我就知道当这个破皇帝没一点好处。”
“我以前不是皇帝时,哪个兄长我想不给脸就不给脸,想喷就喷。”
“现在还得舔着脸,陪着笑去兄友弟恭了,啊,我真恶心啊。”
迟念忽略掉他的满腹怨言,“那你听不听?”
“听,我肯定听啊。”云麒垂头丧气的应着,“我不听你们听谁的啊。”
“太子哥哥如今只和我闲谈,什么都能扯几句,就是不谈一字国事。”
“阿陵他也总是不在京内,举着天子剑,抱着账本子到处去查账。”
“小阿醉……当个开心果还行,我要是问她怎么做皇帝,我俩还不如直接等着乔太师一屁股把我撅开,他自己坐上来的痛快。”
“剩下的人,我信不过。”
“如今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我自然会和以前一样对你马首是瞻。”
“你说打哪我打哪,你让我打狗,我不撵鸡,你让我吃桃,我不吃梨。”
“你要让我让位,我立马滚下去。”
“唯独你如果说要把阿陵给收了,这是我死也不能同意滴。”
迟念:“……”
这混不吝的狗东西!
以前嘴没把门的,没什么混账话是从他嘴里秃噜不出来的。
这几年非但没收敛,反倒还变本加厉了。
她叹了口气,这倒霉孩子真是不好教,以后慢慢的来吧。
毕竟之前谁也没想到过,这么一个货,是要做皇位的。
大家都是又宠又纵的,有时候他就是行事过了,也是不轻不重的说两句就完了,长年累月下来才给他惯成了这德行。
“走了,出门了。”她一手牵着陆柔嘉,一边带着怎么看都没法让人省心的混账皇帝去了前院。
没有马车,也没备马。
只有几个兵士都穿着一身黑色,腰间系了白绫,一人捧着一个盒子在等着。
迟念也接过一条白绫来系在了腰间,又多要了一条给云麒,让他系上,又将最后一个盒子抱了起来递给了云麒。
云麒抱紧了盒子,玩世不恭的神情已经尽数散去,只留下了肃然。
迟念放开了陆柔嘉的手,示意她去后面跟着。
陆柔嘉乖乖的站到队伍后面中后方位置,这里不打头不占尾,是最引人视线的地方。
迟念看了眼后,转过了身子,“出发。”
一行人出了迟府,刚走到街道上,就引来无数的目光。
“这是?”
“他们抱得什么?”
“腰束白绫,这是在出殡送葬?”
“谁家出殡浑身上下就一条白绫的?”
“那就先跟着看看这是要做什么去。”
迟念没有在意百姓们的目光,步伐不急不慢的转过两条街道进了一个小胡同内。
她带着人走到了最里面,敲了敲门后退至台阶之下右腿单膝跪下,扬声道:“边关军迟念受刘虎兄弟所托,送他英魂归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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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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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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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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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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