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有个士子一脸急色地直奔百宝斋,往墙上扫了一圈后,找到掌柜。

  “你们这里还有天心居士的画吗?”

  “抱歉,暂时卖完了。”

  士子失落不已。

  转而问道:“可以接受预订吗?”

  “这个……”

  掌柜朝萧清音这边看过来。

  萧清音和司徒枝对视了一眼,回道:“可以。”

  士子付了订金,愉快地离开了。

  永福公主十分意外。

  “原来天心居士的画是你们百宝斋卖出去的,不知天心居士是怎样一个人?”

  萧清音给司徒枝递了一个眼神:要告诉你娘吗?

  司徒枝轻轻摇头。

  萧清音便回道:“不好意思,暂时不便透露。”

  永福公主有点遗憾。

  本来还想让萧清音引荐一下。

  不过她也理解,很多画师都不喜欢应酬交际,这位天心居士估计也是喜欢清静之人。

  便放下了结识的念头。

  问起了别的事儿。

  “萧姑娘,既然枝枝已经好了,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去了?”

  萧清音尚未回答,司徒枝便抢先答道:“娘,我还要在忠勇侯府待一阵子。”

  永福公主皱眉:“你都好了,还待在那里做什么?我这些天刚给你请了元大家,有她指导,你肯定能通过乐团选拔。”

  司徒枝低头。

  沉默了片刻后,一脸坚定地抬头。

  “娘,我不想学琴了。”

  永福公主表情僵住。

  “你说什么?”

  “我不想学琴了。”

  司徒枝提高音量。

  “我找到其他想做的事情,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练琴上面。”

  永福公主脸上的表情龟裂开来。

  “你学了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你疯了吗?”

  “我没疯。”

  司徒枝平静道。

  “疯的人是您。娘,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放下好不好?就算我把琴艺练成天下第一,他也不会找您复合的……”

  “闭嘴!”

  永福公主勃然大怒。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心血在你身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们父女俩真是一脉相承的冷血无情。”

  司徒枝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娘,您知道吗?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哪怕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比给人当挽回工具要好得多。”

  挽回工具?

  永福公主仿佛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

  原来在女儿心里,自己只是把她当挽回工具?

  荒谬!

  她什么时候这么做了!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她什么不依她?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她对自己都没有这么舍得。

  学琴也是经过她同意的,她自己当初不也说喜欢弹琴吗?

  现在就都成了她的意愿了?

  还宁愿当孤儿,呵,她知道孤儿有多惨吗!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知道你是害怕进不了乐团,才故意放弃的吗?”

  永福公主冷冷道。

  “你总是这样,畏畏缩缩,什么事都不敢尝试,才会一事无成。但凡你有你那个妹妹一半的胆量,我都不会长这么多白头发。”

  萧清音见她越说越过分,正要开口阻止,司徒枝率先开口。

  “你刚才不是想知道天心居士是谁吗?”

  她寒着脸道。

  “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天心居士就是我。”

  永福公主呆了呆。

  旋即叹息。

  “还以为你已经好了呢,原来还是一样,以前说自己是天庭的乐姬,现在改成天心居士了是吗?”

  萧清音摇头:“她说的是真的。”

  永福公主愣住。

  “萧大姑娘,你是被她传染了,还是在哄她?”

  “你觉得呢?”

  萧清音反问。

  “我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吗?”

  “可,她从来没学过画画……”

  “她是自学的。而且很有天赋。”萧清音叹了口气,“逼一个有绘画天赋的人去学琴,你这样和赶牛上树有什么区别?”

  永福公主还是难以置信。

  女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她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她的绘画天赋?

  但天心居士是连松月书院山长都夸过的人,萧清音应该不至于让女儿冒充他。

  如此说来,这是真的?

  永福公主定定地看着司徒枝,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发病的痕迹。

  但是……没有。

  她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坦然。

  这是洞彻世事的人才有的眼神。

  甚至让她有点无所遁形。

  一个很可能是绘画天才的女儿被她硬生生逼着学了十几年琴,还要被她责怪一事无成?

  这个事实的冲击力太大,她无法承受。

  难堪、羞耻、悔恨……种种负面情绪在心头交织,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既然你不想回府,那就随你吧。”

  她扔下这么一句,匆匆离开。

  萧清音拍了拍司徒枝的肩膀。

  “给你娘一点时间,她会想通的。”

  司徒枝勉强笑道:“但愿。”

  她心里不抱什么希望。

  娘有着世上罕见的偏执,要她承认自己错了,比登天还难。

  况且,她执着了这么多年,真的放得下吗?

  也许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是不会回头的。

  那种令人窒息的生活她已经过够了。

  她要大踏步向前。

  把过去远远甩在身后。

  想到这,她思考起新作品的构思,她需要带几幅作品去参加雅集……

  萧清音见她情绪还算稳定,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永福公主都没出现。

  司徒枝全身心沉浸在绘画里,偶尔外出交流,眼里的光芒一天比一天亮。

  那部由她配图的药典出版后,销量比萧清音预计的要高不少。Χiυmъ.cοΜ

  多出来这部分,都是奔着收藏天心居士的画买的。

  这让萧清音有点哭笑不得。

  她让人送了一批药典去南丹,给那边的医学生。

  等到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从南丹千里迢迢赶回来参加她和易水寒婚礼的亲友团终于回到京城。

  他们的船抵达码头那天,萧清音和易水寒一起过去迎接。

  见到许久没见的爹娘,易水寒难得热情地迎上去,正要给他们一个拥抱,却被老头子一把推开。

  “别毛手毛脚的,你娘现在可是双身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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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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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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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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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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