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噗通”一声跪下。
“咱家治下不严,竟不知底下人如此胆大妄为,恳请陛下责罚。”
南厂是皇帝亲手设立的,提督之下设了掌刑千户,皇帝自然清楚里头是什么情形。
是以并不恼王公公,反而替他开解。
“公公在朕跟前伺候,不能时刻盯着南厂,出了纰漏也不足为奇,回头查清是何人所为,务必严惩。”
“谢谢陛下宽恕咱家,咱家一定严惩不贷。”
王公公说罢,叩谢隆恩。
起身后朝柏彦章深深一拜。
“掌刑千户想必是急于破案才会动刑,冒犯之处,还请柏大人多多包涵。”
柏彦章不看他,抬头对皇帝道:“臣先前听说南厂都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还不大相信,亲自走了一遭,方知传言不假,难怪民间把南厂叫做阎罗殿。酷刑不可取,请陛下三思。”
萧清音:“……”
这厮果然是傻子。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跟皇帝诉苦博同情,反而企图劝皇帝取缔南厂。
皇帝是为了加强统治和集权才设立南厂的,岂会因为他这三言两语就取缔。
而且,南厂要是阎罗殿的话,皇帝岂不是阎罗王?
皇帝听了,不恼他才怪。
如她所料,柏彦章话音刚落,皇帝就黑了脸。
厉声质问道:“柏少卿可知自己为何被南厂传唤?”
柏少卿摇头:“臣不知,南厂番役闯入臣府,将臣五花大绑押送到南厂后,便除了臣的外衣,殴打鞭笞,只问臣知不知罪,却不告诉臣何罪之有。”
皇帝闻言,剜了王公公一眼。
“南厂讯问是这个流程?”
王公公不慌不忙道:“底下人胡来,咱家回头一定细究。”
“你跟他解释解释。”
“好的陛下。”
王公公把柏彦章的徇私嫌疑说了。
柏彦章寒着脸道:“臣只翻了卷宗,不曾见过秦氏,如何知道她是孟氏?且孟氏见柏家落难,立刻退婚,臣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惜谋害他人,毁灭证据偏帮她?若早知是她,臣定不会受理此案。”
王公公早料到他有此说辞,反驳道:“柏大人没在牢里见过她,不代表不知道那是她,不然为何堂审不提她出来?”
柏彦章冷笑:“在下审案,从来只审当事人,从不传无关人等,提督随便打听便知。”
“秦氏有重大杀人嫌疑,柏大人竟说她是无关人等?这不是偏私是什么。”
柏彦章把自己的推理和审理过程说给皇帝。
末了,道:“臣不曾动用任何刑罚药物,潘王二人是在充足的证据面前认罪的,若这样都不能定他们的罪,臣不知律法何用。”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皇帝甚是头痛。
天气这么好,他本该在御花园和众爱妃赏花听乐,却要为区区命案伤脑筋。
真是晦气。
于是快刀斩乱麻。
“柏少卿和王公公各有各的道理,朕也不知该信哪一个,不如你们各退五十步,柏少卿这边不予追究,那潘氏和王至荣也宽限一下,就判个过失杀人,坐个两三年牢便是。”
“陛下——”
柏彦章不服,还要再辩。
皇帝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扭头看向萧清音:“萧大姑娘,朕这么判,足够公允了吧?”
萧清音微微一笑:“再公允不过。”
“你们都听到了,”皇帝对王公公和柏彦章道,“萧大姑娘都赞同朕的做法,你们休要争执,都退下吧。”
王公公道了句“陛下英明”,恭顺退下。
柏彦章沉默拱手:“臣告退。”
萧清音也跟着离开了。
出宫路上,她跟在柏彦章身后,隔着两三米距离走着。
柏彦章虽然很硬气,顶着一身伤还走得腰背挺直,但步速肉眼可见慢下来。
眼看就要走不动了,萧清音上前,问他:“柏大人需要叫个人来吗?”
“不必。”
柏彦章面无表情道。
“多谢萧姑娘。”
萧清音听出,他这句多谢是一语双关。
既多谢她的关心,也多谢她救他出南厂。
这让她有几分稀奇。
她还以为这家伙会对她方才和稀泥不满,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迂嘛。
刚才在皇帝面前怎么就犟得跟头牛似的。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柏彦章说了句:“陛下不止喜欢佞臣,也喜欢诤臣。”
萧清音:“……”
敢情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人家心里门清。
只是想要做诤臣罢了。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大理寺少卿的人。
她便懒得理他了。
出了宫门,正要找侯府的马车,身边传来“砰”的一声响。
扭头一看,柏彦章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了。
她顿时想要收回前言。
痛得都要晕过去了还要硬撑着,傻透了好吧。
她好人做到底,让自家车夫把柏彦章抬上车,送他一程。
没想到掀开车帘一看,易水寒那呆子竟坐在车厢里。
“你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她边指挥车夫把柏彦章放下边问道。
没想到这呆子嘴巴抹了蜜糖似的,回道:“想媳妇儿的时候。”
萧清音心里一甜。ωωω.χΙυΜЬ.Cǒm
刚想夸他两句,却见他指着柏彦章,一脸控诉:“媳妇儿你找了新的狗,不要我了么?”
“咳咳!”
萧清音差点被口水呛死。
好死不死,这话还被刚刚醒转的柏彦章听了去。
他看了眼易水寒,又看了眼萧清音,一句话都没说。
但脸上分明写着:“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萧清音瞪了眼易水寒:“你瞎说什么呢,柏大人晕倒了,我送他一程而已。”
也不知道这呆子打哪学来的污言污语。
易水寒一脸不信。
“上次我在清风馆找你,找到一个房间,里面一个人拿鞭子站着,一个人跟狗一样趴在地上,浑身是伤,口里说着‘主人不要去找别的狗,奴会乖乖听话的’。
你都把他伤成这样了,还说他不是你的狗?”
萧清音:“……”
柏彦章:“……”
明天他就让人查封清风馆!
萧清音不得不跟这呆子解释:“他身上的伤不是我弄的,是王公公让人打的。”
易水寒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王公公的狗。”
萧清音:“……”
柏彦章直接气晕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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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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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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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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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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